得了不存在这浑号,怨不得别人,怨他本人。 此人本名崔树斌,榆树沟人氏。因了他身带俩大毛病,一是常常过量饮酒,天天醉的稀里胡涂;二是好说大话,吹那牛皮,却在酒场人多处,喜欢说那句“不存在。”渐渐地没人再知他叫什么,谁见了总会唤他“不存在。” 他欺榆树沟小村没什么人在外头,也喜好借吹吹牛,抬高自己身价,满足下那点虚容心理。他总仰起那微带红晕的颜面,喷着满口酒气的承应人,不存在,不存在。 不存在大包大揽的事,从来不考虑这事难办的程度,也不怕言而无信有失自己的威信。满口答应人家诸如;有关别人婚嫁迎娶的结婚证,有关人家生存生活的养老或低保,有关工作的调正,即便谁要当官,他也敢揽敢办。 当然榆树沟人清楚,他应承别人的一件没办成。不是他这人刘公道办事,因忘记了而食言,问题是他根本办不了。时间一长,榆树沟人都这么说;不存在的东西能吃,但他说的那话一句都不能听。 你如果有空走进榆树沟,碰到那个四方长脸,身似铁塔,在铁皮房房前面,高喉咙大嗓门说话的就是不存在。如果,你还是没法辨清的话,你看他镶了的门牙,金灿灿的,一说话就看的见。 有一次,我回老家,在村子中间的桥上路过。许多人见了,都和我说话。相别久了,自然问这问那。不存在也在,旁边的地上,蹲着辆摩托车,车把上挂着俩瓶西风酒,另一边是几袋下酒菜。他对着我说“蔡老师,你要看的上老哥,今晚那儿别去了,我们就在这铁皮房房喝酒。你要瞧不上老哥,你就快点走,我不敢再有所打扰。”说完又补充;“你看,一听你要回来,我就忙忙为你准备了酒菜,替你接风。” 我当然明白他是临时编瞎话,哄我高兴。那些东西是他为自家准备的。为不失双方面子,我还得说些理由,推开那酒。心里却说,要喝理该我来掏钱请人。 冲他那句话,我在回家的第二个晚上,请了不存在与另外三人喝了次酒。记得酒到酣处,他又老毛病复发,把一张酒味酒色很浓的脸凑近了我,说;“老弟你给我说说,你想当什么样的官?”我有些不耐烦,想说我只想做天上的玉帝。又感觉自己请人,如是说,像是在嘲弄欺负他。就改口说:“做了一辈子教师,只知教育局长是我最爱,你有办法么?”他一点不识我连嘲带讽的语境,竟一口没难的全应下来。 他说:“能给我半月时间么?就半月。我与保安县周县长,是拜把子弟兄。只要他出面,找王市长说说,没什么弄不成的,你就安心等几天,局长你当定了。”我真的无意逗他,笑笑把这话打住了。 不存在门外边吹,家里也吹。因为他光务了喝酒赌博的事,那地里庄稼自然不好。可他欺妻子在家抚育孙子,很少去地里。在妻子问他庄稼长得咋样时,他嗨呀着吹到;那玉米棒一个一个大的像棒槌,土豆呢,恐怕一个就够铺绳背一回。妻子知他能吹,也没指望像他说的那么夸张。只是觉着不会太差,只没想到秋来收回时,玉米都是圪弯弯,没长几颗玉米。那土豆呢,也让她大失所望,比大点的扣子大不到那儿去。 不存在的一言一行,当然影响到了他的子弟。二小在上小学时,就和他爸一样能吹。他对班里同学吹嘘,自己家有钱,家里摩托放不下,院子都站满了摩托,连茅厕圪嶗里也挤满摩托。说到亲戚,也一般的有钱。那二小说,你们的钱,就那钱包里可怜的几张张,我二姨家,钱都在麻袋里装起来,寒窑里堆着大半窑呢。 只是不存在的晚景不大好,大儿子吹球抹帽的,在骑摩托兜风时,撞死了同村的豆豆妈,害怕出钱坐牢,带上妻儿跑了外地,至今书无二字。二儿子伙同姑姑家儿子,开了面包车去青平川,打伤位男人后,绑架了人家的女朋友,拉到杨树林轮奸。至今还在监狱服刑。 最初不存在还对村里人说,自己马上去寻人。找那周县长说了,一个电话打到公安局,怕是忙忙的只好放人了。 二小没见回来,道是再不见了不存在。有人说不存在老俩口,被宁夏的女儿接走了,谁知道呢? 怕是不存在今生无颜再回村了,不存在就真这么不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