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蓑烟雨 于 2016-10-9 10:38 编辑
常记起故乡那一片青青的芦苇,生长在村后的一道深沟里,在初夏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绿油油的光,时而微风吹过,响起一阵“沙沙”声。一条蜿蜒的小溪,无声地从芦苇丛中流过,其间常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水芹菜,或尖叶或圆叶,生长在清清浅浅的溪水中,还有小鱼儿小虾总爱躲在水草下面游动,小螃蟹却旁若无人地在水底横行。每年夏天,这里便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寂静的午后,天气晴好,几缕浮云,慵懒地漂浮在瓦蓝的天空,一副欲醒未醒的样子。我们几个小伙伴便各自挎个小竹篮,来到这片芦苇跟前,小坐一会儿,分头钻进去采水芹菜。那年月,生活艰苦,家里无菜可吃,大人们整天只顾忙生产队的活儿,挖野菜的事儿自然有我们小孩子们做了。好在这里的水芹菜到处都是,而且象韭菜似的,这次采过了,过些日子又变得郁郁葱葱了。我们也只采尖叶的,圆叶的鱼腥味太浓,回到家,母亲们用油炒了很好吃的。
“小铃儿——”我们采满了篮子出来,却不见小铃儿的身影,我们急得直喊。
“嘻嘻嘻——我在这儿呢!”近旁的芦苇丛中荡漾着银铃般的笑声,原来她在逗我们玩,这鬼丫头,有时我们捉迷藏,她的笑声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等我们寻声找去,总也见不到她的身影。但我们还是喜欢听她的笑声,感觉清脆悦耳,所以我们叫她小铃儿。
童年的欢乐时光总是太短,转眼我们到了上学的年纪。那天,背着母亲们特意为我们缝制的新书包,几个小伙伴手牵着手,心里有一种新奇的喜悦。可是小铃儿却不能上学,她站在村头等我们,眼里充满羡慕还有忧伤。
“小铃儿,你咋不跟我们一起上学呢?”我们焦急地问她。
“我妈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有病,不能去学。”一向爱笑的小铃儿,那一刻眼里满是泪花。我们走了,孤独的她,羡慕地目送我们而去,她到底有什么病啊?
后来听母亲说,小铃儿有羊羔风(癫痫),天生的,可我们丝毫没有感觉她有什么不同啊!我们上学了,小铃儿依然一个人,或到沟里挖野菜,或到山上拾柴,周末我们也找她玩,只是她不爱笑了,偶尔也微笑一下,可不出声,那熟悉的银铃样的笑声,再也没有听到。渐渐的,我们也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她有时冷不丁地爱一个人笑,有时索性沉默无言,即使和我们在一起,她也一句话没有,母亲说,那是她病情发作了,这种病,年龄越大越严重。
母亲的话不久便应验了。一次在小河边玩,小铃儿正用树枝抽打水面,突然一头栽进水里,吓得我们直喊,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大婶们赶紧把她从水中捞出,只见她全身哆嗦,口吐白沫,眼睛上翻,头一个劲儿地撞地,那一刻我们简直傻了,我们不相信,天真可爱的小铃儿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铃儿的病就这样越来越重,可从未见过她的家人为她治病,她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每到礼拜天,总要带上小铃儿去附近的教堂里祷告,她坚信,仁慈的上帝会挽救她的女儿的,而小铃儿也总是顺从地跟着去,她的病情也总是时轻时重,不见有丝毫起色。
后来,我到外地上学,很少回家,一次回去了,我突然想起,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小铃儿了,问母亲,母亲叹息着说:“小铃儿已经死了半年了,多可爱的孩子,要是早点治疗,兴许就好了,她妈非要信什么耶稣!”还说小铃儿是夜里死去的,被她家人偷偷埋到山里,村里人也是好几天后才知道的,她的家人也不见有丝毫的哀戚,大概觉得终于去了一块心病吧!
如今,小铃儿坟头的野草,已经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然而,有谁还会记得那天真无邪、曾经清脆如银铃儿一样的笑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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