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娃结婚啦,今天要带新娘子来发喜糖哩”。 在早班的班前会,调度还没来点名,快嘴王丽发布了这一重磅消息,大家无不惊叹,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你就吹吧,有人喜欢他?除非这世上剩女实在太多”,有人不服气的说。 娃名叫张平,以前是化工车间冰机岗位的一名操作工,肚子里没装多少东西,说话不经大脑过滤,又是开冰机的,有人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冷娃”,从此,一说冷娃都知道是他,除了上班点名,倒是没人叫他真名了,他也不介意,叫就叫吧。 冷娃二十岁那年成了化工厂的一名集体工,分在化工车间的冰机岗位。刚开始什么都感到新鲜,扫地、打开水、擦机器,什么都抢着干,见人就是师傅上、师傅下的,叫得可甜了,把师傅叫得高兴极了,即使是应该钳工干的维修机器,他也毫无怨言的搭手帮忙,这样不久,他自己成了师傅。 “冷娃,好好干,以后给你找个好媳妇”,有的师傅打趣的说。 冷娃嘿嘿一笑,心里美滋滋的。他在冰机岗位一干就是好几年,这期间,没少找媳妇,自己追的,别人介绍的,父母找媒人说的,没有一个排,也有两个班,就是没有一个成他媳妇的,按说,以他的表面条件,都说得过去:一米八的大个头,浓眉大眼,见人都是笑嘻嘻的,如果脱掉工作服,换上西装,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虽说家在农村,工作单位也不景气,但这年头,有的女孩子不注重这些,主要看人。每次和女孩见面,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不错,交往几次,通过交谈,他就漏了馅,女孩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眼看年龄一天天增长,急坏了他爹妈。 其实冷娃暗恋一个女孩,一米六五的个头,长得很漂亮,如闭月羞花,又如出水芙蓉,她在化验室上班。冷娃不上班的时候,有事没事的去化验室聊天,他很勤快,又是帮大家拖地,又是帮着提开水,又是跑腿帮大家买饭,有体力活的时候他都帮着干,所以大家都不讨厌他,还经常和他打趣、开玩笑。冷娃时常偷偷的盯着那个女孩看,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一次,他绞尽脑汁、斗胆的写了一封情书,把他认为最美好、最生动的形容词都用了出来: “你像一只花蝴蝶, 你在前面飞呀、飞呀, 我在后面追呀、追呀 你又似一名交际花, 你在天上飘呀、飘呀, 我在地上拽呀、拽呀……”。 趁没人的时候,他把这纸条交给了女孩,女孩看后,把纸条撕得粉碎,当场给他翻了脸,从此,他再也不好意思去化验室了。 眼看着年龄一天天变大,急坏了老张头两口子,想抱孙子的心切一天天强烈。一天,冷娃趁轮休的时候回家看二老,老张头看见儿子心疼的说:“娃呀,还是在咱农村找个媳妇吧,那城里人眼光高,咱们高攀不起”。 看着二老心疼的眼神,冷娃无奈的点了点头。在媒人的张罗和父母精挑细选下,终于和邻村王翠花家敲定了亲事,那王翠花,虽不是大家闺秀,也算小家碧玉,一米六几的个头,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嘴,长得亭亭玉立。翠花有自己的理想,那就是改变自己的命运、嫁到城里,不能像父辈们一样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冷娃家虽不在城里,但他有铁饭碗,是吃国家皇粮的。 当地的风俗是在正式定亲之前,要先到女方家见面,认门。一天,老张头买好礼物和媒人一起带着冷娃去翠花家相亲,之间要经过一个集镇,正值街上逢集,赶集的人熙熙攘攘,大声叫卖的、讨价还价的,高声喧哗的,整个一个车水马龙。突然一阵“叮叮咚咚”的锣鼓声响了起来:“路过的大哥、大嫂、漂亮的小媳妇,快来看呀,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那敲锣的大叔大声说道。 原来是个耍猴戏的,这引起了冷娃的兴趣。那些猴子一会抓耳捞腮,一会翻跟头,一会又去挠主人的胡子、摸他的耳朵,一会又给观众敬礼、做各种鬼脸和搞笑动作,冷娃越看越有趣,把相亲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急坏了等待他的媒人和老张头,几次催足他,冷娃就一句“你们先去吧,我再看会儿”,气得老张头脱掉鞋子就要抽他。 到了翠花家,翠花看他一表人才,又是拿工资的,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只是第一次见面,显得腼腆、矜持,羞于表达。冷娃见了漂亮的翠花也是满心欢喜,偷偷的傻笑,坐了一会,翠花去厨房帮忙去了,他感到无聊,望着屋顶发呆,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翠花爹忍不住问道:“你望着屋顶,在嘀咕什么呢”? “我在数你家房屋有多少页椽子,有多少页瓦,已经数了一半了”,冷娃认真而又兴奋的答到。 老张头听见儿子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临出门的时候还叮嘱他好几遍,让他别乱说话。翠花爹想:“这小伙看着光光面面,怎么大脑缺一根弦,肚子里好像没装东西”,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没动声色。 吃饭的时候,主人们非常热情,不停的劝酒夹菜,客套话连篇,几杯就下肚,冷娃的二劲开始了,那不经过大脑的话又来了。翠花爹说:“今天贵客第一次登门,条件限制,没有好酒、好菜招待,照顾不周,请原谅”。 “有这么多好吃的,牛屎一样几大盘子,还有酒喝,很好啊”,还没等老张头答话,冷娃迫不及待的抢先答到。 此时,老张头肺都气得要炸了,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真想过去扇他两巴掌,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临走是怎么教他的? 翠花又和他接触过几次,终于让定这不是她要找的人,一气之下去南方某城市打工去了。 有人和冷娃开玩笑说,车间主任的女儿长得漂亮,就喜欢他那样的人,冷娃就斗胆的当面去问了车间主任,然而,他的噩梦从此开始。车间主任有事没事就会给他找茬,工作干得再好,总会挑出毛病,机器檫得再干净,总达不到人家满意。一天,冷娃又因为工作,名字出现在罚款的报表上,他一气之下写了辞职报告,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冷娃来到南方某个刚开发的城市,在一个建筑工地打工。白天,他要顶着烈日,和钢筋、水泥打交道,有时为了赶工程进度,晚上还要加班,再没有原来在化工厂的工作那样舒坦了,但工资却增加了原来的两倍,他干活老实,不会偷奸耍滑,和工友们在一起,也是嘻嘻哈哈,没人给他小鞋穿,因此,他对这份工作挺满意。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冷娃加完班后,像往常一样往他租房的村子走去,从工地到村子,要经过一片树林。突然,几声惨叫,让他毛骨悚然。 “救命啊,救命啊,你们这些臭流氓”,女孩子大声哭喊着。 “再叫,小心要你的命,把哥们伺候爽了,就放了你”一个男人的声音威胁到。 原来是几个半吊子男孩在拉扯一个女孩、耍流氓。说时迟、那时快,冷娃以百米赛跑的速度飞起一脚,踢中了其中一个男孩,那男孩“哎呦”一声躺在了地上,嘴里骂道“你他妈的谁呀,少管闲事”,他的同伴拿出了刀向冷娃刺去……。 冷娃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胳膊上打着点滴,身上缠满了纱布。王翠花守在病床边,见她醒来,兴奋的说“你终于醒来了,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 原来,翠花出来打工后,在一家电子厂找到了工作,工厂只提供两餐,不提供住宿,她为了多挣点钱,经常晚上加班,为了省钱,她和同伴合租了村子里便宜一点的房子,那天,同伴有事,请了假,她加完班后,像往常一样往回走,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幸亏冷娃及时赶到,她在同事的帮助下报了案,把冷娃送进医院。那是一个流窜作案的流氓团伙,警察连夜追捕,将这个团伙成员全部捉拿归案,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翠花觉得冷娃没那么讨厌了,想想他为了救自己,身中七刀,差点丢了性命,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他说话虽然不经过脑子,但他善良、本分、真诚、正直,有正义感,过日子不就是这样的人吗?甜言蜜语、油腔滑调又不能当饭吃,她答应了冷娃的求婚。 几缕阳光透过车间的玻璃照射在地上、机器上,冷娃全身白色西装,戴着墨色眼镜,出现在车间门口,牵着他漂亮的新娘子、微笑的向车间走来。
作者:钟文莲,女,工人,生于1969年,家住陕西省西乡县城关镇,《西部文学》中级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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