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后,广阔天地里养鸡条件非常好,我在物质贫乏的农村也产生了养鸡的想法,让我们也能吃上自己的鸡蛋,说干就干,我在窑洞对面的土壁上掏了个洞,口小里面大,还支上棍子,下面还能收些鸡粪,洞口前打进两个木桩,搬来一块石板插在洞口,可以防止黄鼠狼半夜叼鸡,收拾停当我就赶集买鸡去了。
时逢下乡后又一年初春,天暖花开,集上有许多卖鸡的,我一一过去问价,一块五能买一只能下蛋的大母鸡。居然有好多农民在卖母鸡,当我仔细观察时,这些鸡已经有瘟疫初期的征状了,难怪农民要在鸡开始下蛋的时候卖母鸡,是鸡得病了。我小时候在家就会治鸡瘟病,我心里有底,挑几只病情较轻的,和卖鸡的讲起价钱来,农村人讲究捏手,就是买卖双方手伸到袖口里对捏起来。手上捏嘴上说,“这是块块,这是毛毛,”这也许是农村最原始的经济文化,也许是农村“耻于谈钱”的缘故,说价钱都是通过捏手打着暗号进行的,再大的买卖也都是这样,我也很快就学会了。
我还价时,指出他们卖的鸡有病,他们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已经服了。当时农村人是不吃鸡肉的,遇到鸡病了,最后只剩一扔,他们卖鸡也是迫不得已,也不想让鸡病死家中,拿到集市上好赖卖个钱就行了。又眼见我说穿了底,就巴着我说:“小伙,你看,咱这见钱就卖”。 就这样,我一下用很低的价钱买了四五只母鸡,最后还买了一只老母鸡带了一窝小鸡(十几只),真是收获大,我兴奋极了,我和老杜同学都拿不下了,这才不买了,还有些农民干脆把那些明明生病的鸡送给我,我又跑到镇供销社买了几包“鸡瘟散”兴冲的回来了。
回来后,我吧老母鸡和一群小鸡娃隔离开,开始给鸡治病。先是给每只母鸡掰开嘴塞进一粒拍开了的蒜瓣,然后将鸡的翅膀两边翻开找到血管,扎针放血,从放出血的颜色的红黑程度可以分辨出鸡病的程度,稍重点的,给鸡冠头上也放点血,再配合灌点“鸡瘟散”,在我细致观察和治疗下,这些正值下蛋时期的病鸡,3天后全部欢实起来,有的居然还开始下蛋了。我赶紧又在鸡窝的土畔上方掏了几个洞,铺上麦草,放入几个空蛋壳,把要下蛋的鸡抱进去,它一见蛋壳很快就安静下来准备产蛋了,后来我在河边,拾了几块与鸡蛋相似的鹅卵石常年放在鸡窝里,这样,我们很快就吃上自己养鸡下的蛋了。以至后来村里谁家鸡有病都赶快来找我,我也没想到小时候在城里学的一点儿本事在农村给派上用场了。
鸡瘟病与现在的禽流感类似,当时下乡并不觉得可怕,发现早的鸡瘟病我还有办法救活,发现晚的鸡冠都发黑了的是没办法救了,老乡不吃鸡,这时我们拿来,鸡头一剁,拔毛洗净煮着就吃了,也没见谁染病,更别说因此而死人了,看来那时候的人都挺“皮实”的。
我养的小鸡也在广阔天地里飞快的长大,小鸡在老母鸡的呵护下,成活率非常高,我养的小鸡居然全部成活。加之山区里到处是草、虫子、蚂蚱之类的小昆虫,它们吃活食长的快、长的壮,我还时不时给它们偷撒点包谷糁或麦子,鸡长大后一群里母鸡多,公鸡少。他们经常散落在我们所住窑洞的附近,等我切了菜叶拌点麸子,叫起来时,它们会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站在高处的鸡经常飞翔而下,落在我的手臂肩膀上,农村人没见过人和鸡还能如此和谐相处,对我的杰作自然刮目相看,我也自鸣得意的经常“演练演练”。
在山区,鸡是要经常躲避老鹰的袭击,老鹰在天空盘旋时,公鸡咯咯的叫着,提醒鸡群的主意,这时鸡不论散落多远都会飞奔而归钻进鸡窝里。
这时我们就知道老鹰要来袭击抓鸡了,人也出屋,狗也叫起来了,不怕事的大公鸡,煽动着翅膀不停地叫着,我们也常能看到老鹰附冲下来抓鸡。但它抓到的机会少,一是鸡躲得快,二是狗来护驾,三是人也出来保护,老鹰不情愿地飞走了。几只喜鹊却叫喳喳的追了上去,喜鹊真是勇敢,可以追逐着围着老鹰斗,有时还能看到空中飘下来的鹰毛,我从此对喜鹊也另眼相看了,知道了它的勇敢,知道它不畏强暴的精神。
我养鸡可谓大获成功,以致村里的妇女嫂子们直夸奖我,“平娃,平娃真能干,找个媳妇儿最好看”。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一套一套的。养鸡的成功,又触发了我养猪养羊的兴趣,“农村好活人”,也好养动物,我们买了猪,算大家伙儿的,大家下工回来都在嫂子们的指认下,割一些猪草,回来切碎,拌上麸子喂猪。
羊是我自己买的,上工时就把它放到山坡地里,随它找草吃,晚上下工再拉回来,我们又是猪,又是羊又是鸡可以产生许多有机肥料,我又把我们窑洞对面的一小块荒地开垦出来,种些菜,由于肥足,我们的小菜地也居然长得绿油油的,一派田园风光。
由于我养的鸡多,又喂得好,下的蛋也是又大又多,我们从刚开始等着鸡屁股下蛋,到后来一天能收十几个鸡蛋了,鸡虽是我买的,但是大家一起喂的,蛋自然也是大家吃,煮鸡蛋,炒鸡蛋,甚至建忠同学发明的包谷糁里窝鸡蛋,这种营养的补给,在当时是不多见的,也非常难得。
鸡下蛋勤,我们也能攒一部分鸡蛋了,到过年回家的时候,每人分点,拿个鞋盒子装些麦草把鸡蛋小心翼翼的排列放进去,再铺上麦草盖好拿回家,一个也破不了,母亲看着我拿回来又大又白的鸡蛋,当知道这是我自己养鸡下的蛋时,高兴的直夸我。
在农村养了这么多小动物,回城探亲知青是不能全部走的,得分期分批的回家过节,我与这些小动物感情深厚,往往是同学们过节回来后,我才准备回家,反正家里被批斗的状况,过不过节也无所谓,倒是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我感到更加开心和自由。
在这片山青水秀的土地上,有我的猪呀羊呀鸡呀狗呀,我有时候常想,待在农村挺好的,喂鸡,养羊,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也不错呀!我的羊放到了生产队的羊群里,但我每天都去看看它,给它单独捎一把嫰草,它也认识我,每次去大羊圈,它就咩咩叫着,朝我走来,我给它喂草,抚摸着它,它是一个小公羊。我后悔当时没买下个小母羊,这样我们就可以喝羊奶了,但我还是挺喜欢这只长着胡子,犄角雪白的小公羊,任它的犄角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二年后,队上羊圈不让放个人的羊了,没有办法,当年3块5买来的小羊羔已成为大羊了,同学们提议杀了吃,我何尝不想吃羊肉,但与小山羊有感情,我断然拒绝宰杀,即便是卖,我也受不了它和我离别的时刻,我也只能让同学们处理了,吴康宁等同学们把它牵到集市上卖了,卖的时候我回避了、落泪了,拿着卖掉它的15元钱我则请同学们到小丘镇西街,红肉煮馍馆吃了顿,回来好长时间,我都梦见我的小山羊回来了,咩咩地叫着我,醒来则泪水打湿了枕头。
我们养的猪一年多后也变成了大猪,那年过八月十五,队长郑贵奇帮我们杀了,我们每个知青(七人)分到了十斤肉,而且还吃了几天猪肉,那猪肉是平生吃过最好吃的肉,把肉各自捎回城里,知青家长对肉香赞不绝口,也给了我们这些知青孩子很高的评价。
我经常做梦,而且梦中又多次回到了农村的广阔天地,在哪里,有青青的山,有潺潺的水,有弯弯的路,有明明的月,有我饲养过的鸡呀、羊呀、猪呀、狗呀,它们又回到了我的身边,看着它们欢快的景象,我仿佛置身于仙境,这梦境,让人久久地、久久地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