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文学孝德文化征文】【婵娟与共散文】农忙时节赤脚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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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2557 | 回复4 | 2016-11-24 11:54: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婵娟与共 于 2016-11-24 11:5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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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付出,如大地般深沉厚重,无需言语,便已感知肺腑。
   术后的父亲平静地躺在床上,被单掩盖下清晰地凸显着父亲瘦弱的身体轮廓,那曾经伟岸的身躯不再挺拔,犹如一棵再也不能遮风挡雨的倒下的树。虚弱已掩埋了昔日的骄傲,他顺从地任我洗手、洗脸、喂饭、穿衣……刚强了一辈子的父亲现在竟然如孩子般地依赖我,我不由得酸楚涌上心头,同时,心底隐隐地感到岁月催人老的恐惧。我问父亲伤口疼不疼,父亲微笑摇头。我知道一生诚实的父亲这次骗了我,因为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泄露了全部秘密。病床上的父亲一如生活中的他,用坚韧迎接困难与苦痛,而这坚韧的背后是豪迈的担当和浓浓的爱,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
   端来一盆温水给父亲洗脚,这是一双坚硬的脚,脚掌的茧已结成了厚实的痂,这脚后跟哪是皮肤呀?蜡黄厚硬,简直是漆黄了的硬砖!脚面上青筋凸起如蚯蚓般蜿蜒盘曲,母亲说这是被冷水浸泡所致。是呀,这双脚踏过多少个黎明与黑夜,走过了多少个风刀与霜剑,这厚厚的茧上掩埋了父亲所有的青春岁月,也编制了太多的斑斓梦想。
   每个夏忙时节,是农人们最喜悦又最辛劳的日子,五谷丰登灿烂了一张张纯朴的笑脸,骄阳似火炙烤着一个个黝黑的皮肤。在那没有现代化设备的年代里,人们用执著和汗水征服了一个个金灿灿的麦田,又在裸露的田野上播撒下绿色的希望。
   每到收获与希望齐飞的日子里,由于母亲体弱,我们姐弟年幼,家中唯一主劳力的父亲总是像陀螺一样不眠不休的运转:割麦、拉麦、辗麦再到扬场、晾晒、归仓、播种……放下镰刀是木锨,放下木锨是扫帚,放下扫帚是铁耙……一向儒雅的父亲在麦子上场后总是赤着脚,呈现出男子汉的刚强和豪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快捷简便,似乎只有赤着脚才能使出浑身的力量,只有赤着脚才能把这铺天盖地的丰收揽在怀里,所以父亲总是以这赤诚的姿态倔强地劳作。为了争取时间,他这些天从不回家,一日三餐都是母亲做好让我送来,每次都是在我催促之下他才扔下手中的工具,狼吞虎咽般的吃起来。吃完饭往往手抹一把嘴,默默起身,左手握着右手腕,右手握拳顺时针转几转。再抬头看看天,皱皱眉头盘算一下活计,然后拎起那双赤脚拿起工具继续干活。我曾模仿父亲光脚走,可地上的麦芒、麦粒、麦秸秆碜的我不敢挪脚。在那时,我竟然莫名地佩服起父亲来。
   父亲以赤诚的双脚亲吻着厚实的大地,大地以坦诚的姿态传递出生命的蓬勃,父亲赤脚吸纳其精华,以朴实昂扬的风貌迎接一年又一年的收获。农忙时节的天气就是农人的心情,一朵云、一丝风都可能给他们带来焦虑或者喜悦,收获的麦子需要艳阳高照,而田里又一轮地播种还等着雨水,在矛盾的状态下,所有的行动都得由天气做主。在阴晴折叠的夹缝中,就得两头兼顾。在辗完麦子,刚好有风时,父亲便开始扬场,那动作潇洒自如,赤脚前后分开,两腿成拉弓姿势,身子下沉运劲。端起一锨待扬的麦子,再猛然起身,两腿站直,端起木锨奋臂一挥,抬头仰望,扬扬洒洒,星星点点,麦粒麦糠借助风自然分离。在我天真的世界里总以为父亲活干的好和这赤脚有关。
   如果没有风,干完零碎活的父亲在等风来的时段里难得有片刻的休息,或草帽或袋子就近随便一坐,那双沾满尘土的灰白的脚掌对掌上下、横竖搓一搓,算是对奔波有功的脚的犒赏吧!若看到路边的杨树叶晃动,父亲便起身轻扬一锨试一试,麦和糠直上直下,风力不足,便放下木锨,焦虑地再望望天。每到这时,我总是在心中祈祷老天送来如意风,否则,父亲今夜为了等风又得彻夜难眠。每到这时,父亲总要支走我和母亲回家去睡觉。第二天早晨,当我们再来时,那干净橙黄的麦子已从麦糠里分离了出来,母亲心疼地说:“又忙了一夜。”眼里布满血丝赤着双脚的父亲疲惫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听听天气预报,今明两天赤日炎炎,适宜晒麦,于是,父亲便又赤脚上场,开始晾晒麦子……
   秋忙时节,最怕那淫雨霏霏连月不开的日子。那一年的秋雨瓢泼了四十多天,在盼不到云开日出之时,人们不得不身穿雨衣,趁没有下雨的空档,拉上架子车去掰玉米。在湿软的土地和浓密阴森的玉米田面前,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闯进去。因为这一进去就犹如在潮湿阴暗的密林中打仗一般,脚下踩泥,难行!手提竹笼,负重!密叶障眼,焦急!但别无他法,再累再难都得坚持下去,这农活拼的就是毅力与耐性!如果这中间不下雨,那就是万幸。如果下起雨,也不能半途而废,毕竟踩着泥泞拉着车子出来一趟太不容易,再说这天也没个盼头,这庄稼也急需归仓了,而下一轮的播种也不能再耽搁了。
   那次雨中掰玉米的情形也许会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在雨停的空档,父母准备去掰玉米,那年我十四岁,觉得自己长大了,也想帮帮父母,再三请求下他们答应我去锻炼锻炼。去后我真有点后悔,但也真正明白了收获是需要付出的。当我们刚走进地里时,讨厌的雨又来了,雨水淋湿了玉米叶,冰凉锋利的玉米叶划在手、脸和脖颈上,刀割般生冷生冷地疼。胶鞋陷进松软的泥土地,真是举步维艰。雨水和汗水迷离了双眼,雨衣和叶子上的汗水滑落,浸透了裤腿,胶鞋也注满了雨水,脚泡在冰凉的雨水里脚尖懂得发痛,踩一脚下去,鞋里的水咕咚咚飞溅出来,满腿冰凉。放袋子或笼子在脚下,一手扶玉米杆,一手要撤下玉米棒子,一不小心那玉米杆子的细篾会“滋啦”一声割伤肌肤,任鲜血直流,手按一按,活还得继续干。掰一个棒子一入笼,掰一步再提笼向前移一步,抬头望望前方,黑压压密林一座,遥望不见尽头,不觉心灰意冷斗志减半。好不容易掰一袋或一笼玉米,再穿过这整个密林把这战利品运到地头,需要一鼓作气耗尽积攒的所有力量。我尝试一次后,真有冰凉到心酸想哭的感觉。父亲心疼我,嘱咐我不要再进地,在地头摆放好架子车上的玉米就行。他在地头脱下胶鞋倒掉里面的泥水,然后又把那双面目全非的泥脚伸进那冰冷的胶鞋里去。也许,这鞋的作用此刻仅仅是防止划伤。掰完玉米,母亲运送近处的,父亲负责把远处的玉米扛出地头。他们早已是全身湿透的两个兵马俑,头发成缕紧贴额头前,面无表情的凭着意志力机械性地来回出入,在几亩田被他们征服之后,他们欣慰地笑了,可我却想哭。
   装满一架子车玉米,还有半里路的泥泞挣扎才能到家,土地被雨浸成面包,一脚踩进淤泥,需很费力才能拔出。在车身的重压下,两个车轮近乎半面陷入淤泥中。父亲驾着车辕,肩上挎着纤绳,面朝淤泥地身子尽力朝前倾,我和母亲低头手扶车厢尽力朝前掀,身子近乎与地面平行。就这样,一步一俯首,一步一泥泞,缓缓挪步,洒下一路艰辛,行走在收获的季节里。走不到十步,我就腿脚酸软,手臂无力,气喘吁吁,得站直了换口气稍事歇息。但父亲依旧弓腰艰难前行,母亲依旧面朝泥泞尽力掀车。这丰收的图景被泥泞的风雨涂抹上了冰凉的心酸。那时,我竟傻傻地以为父母力大无穷,现在想来,那不过是父母以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挑战艰辛生活的坚持与韧性罢了。
   在村口,父亲一脚踩到深坑里,半截腿陷入泥潭,腿脚上下撺掇,泥水飞溅满脸满身,好不容易抽出腿脚,但胶鞋深埋淤泥之下无法取出,无奈父亲只得光着一只脚继续前行。泥泞的路上,蠕动着一行行丰收的车辆,洒下一滴滴跋涉的汗水,那一刻,所有人的唯一愿望就是赶快到家。回到家里,堆放好玉米,洗掉泥巴,才看到父亲那只赤脚脚掌处嵌进了一只钉子,顺着钉子血流如注,周围血迹斑斑,脚面和腿腕处赤红划痕纵横累累。不知父亲这一路是怎样忍着痛拉车的,母亲看后埋怨道:“是庄稼重要还是人重要?”父亲只是淡淡地说:“没事!”但松懈下来的他已不能再次坚持行走了。在去叫医生的途中我痛哭疾驰……
   父亲用赤脚数着收获的年轮,踏出了幸福之花,支持起了一个温馨的家。父爱无言,一双赤脚在说话,赤诚地拼搏,笨笨地坚持,将是父亲给我风雨人生路上最好的馈赠。



作者简介:婵娟与共,原名:解利娟,陕西乾县人,中学语文教师,喜爱文学,用心感悟生活,用笔抒写感悟,用文字充实冬夏与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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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仲祥 | 2016-11-24 12:0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佳作,问好,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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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泊看人生,挥手谱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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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娟与共 | 2016-11-24 18:43:0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老师,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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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16-11-24 19:34: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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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娟与共 | 2017-5-15 14: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师辛苦啦!迟复见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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