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辉小说】牛吃猪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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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134 | 回复5 | 2016-12-13 22:38: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鸟鸣涧 于 2016-12-13 23:0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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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的事往往都会走两个极端:一种是纯属子虚乌有的事,通过以讹传讹,最后有如神女峰七十二峰,云雾缭绕的,反而真假难辨;一种本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随着时间流水的冲刷,不断洇化,最终漫漶而去。
        在九龙江西溪下游,荆江和龙山溪合抱出一块背靠麒麟山、五凤山的平原,形成前有地盘后有靠山的形胜之地—寨仔村。在村西北隅的海仔口有头凌空而起的石牛,它面朝东南方向的普足禅寺,背靠麒麟山。相传这头巨牛调皮非凡,常常在暮色的掩护下跑到普足禅寺闲逛,然后乘着晨光回来。那天由于红厝边一片麦子被耕牛吃了,几个守夜的人无法交差,见到悠游的石牛,不由分说抡起扁担就打,慌乱中石牛的下巴被打折了,真正应了“前牛吃麦,后牛还债”的老话,如今石牛早已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整日孤寂地呆在海仔口。

        贫农阿羴负责豢养生产队头号耕牛美少年,这是一头皮肤黝黑,眼睛瞪得像铜铃的牝牛,它以沉稳的性格,辉煌的业绩占据冠军榜。一辈子脸朝黑土背朝天的阿羴本是生产队的好把式,加上他与美少年“牛人合一”的配合,使他成为全县农业学大寨的标兵,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军功章有阿羴的一半,也有小黑的一半。阿羴自然把小黑当成家里的成员,整天把它喂得滚滚圆圆,洗得干干净净。
        这天,阿羴领着美少年纵横犁铧,肥沃的土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卸下牛担,阿羴心疼地抚着牛背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太累了。”他招呼来儿子小羊带美少年去放牧,小羊顺从地领着美少年沿着庵沟迤逦而行,庵沟流水潺潺,沟畔水草葳蕤,既能很好降暑,又有丰盛的牛餐。哪曾想美少年喝水时误食毒黾,一时口吐白沫,奄奄一息。接到噩耗的阿羴一家如丧考妣,还是生产队长有主意,连声说:“快叫河水,快叫河水!”
        河水秉承不为良相即为良医的古训,在旧学堂很是发奋一番,功名无望时,适逢全国解放,他努力想当一名光荣的赤脚医生,但又落空了,于是继续背着药箱,去医治人类的好朋友六畜了。河水使出了浑身解数,但美少年却不见好转,阿羴决定卖掉家里唯一一头猪,去县里请专门兽医,他用板车载着猪要到旧县城卖,被巡逻的民兵逮了个正着,民兵营长公事公办地说:“你家里生猪统购还没完成,私自卖猪就是投机倒把,要游街!”

        接下来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但从来就没有哪个权威敢说老掉牙就不是故事。阿犇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个优秀的农民,但他投错胎,父亲是个伪保长,那可是人民的公敌,虽然村里的老人都知道,伪保长官运不亨,走马上任一个月,全国就解放了,死罪可免,但活罪就难逃了,于是在那特殊年代中战战兢兢地生活着,阿犇从父亲手里除了继承伪保长公子这个不值钱的头衔外,就是永远解不开的紧箍咒。这不,一个相貌堂堂,四肢健全的农民,年近三十了仍然打着光棍。这天,阿犇正在纹染塘钓鱼,同村贫农代表木冬的女儿少红(小名阿彘)到纹染塘抓菱角,一不小心掉进了塘里,阿犇不及多想,一个猛子扎进,把阿彘抱了上岸,阿彘死里逃生,吓得在阿犇怀里嘤嘤地哭。木冬在家里右眼直跳,急忙出门找女儿,见到四类分子的儿子居然敢抱着贫农代表的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拉着他去找民兵营长,民兵营长还是公事公办地说:“敢抱一个女子就是流氓,游街!”

        阿垚是个和共和国同龄的人,他是生产队挑粪手,负责村口大厕所,他庆幸自己生得早不如生得巧,一天罪都没受就过上了让几十亿水深火热的人羡慕的优越生活,于是把满满的粪担举重若轻,经常边挑着粪边唱“我们的生活比蜜甜”的歌曲。这天,他挑粪回家,看到大队部门口有人在卖领袖的石膏像,出于对领袖无比的尊敬,他决定买回一尊早晚膜拜,由于挑着粪担,只能让石膏像屈尊进入粪桶里,正在大队部执勤的民兵营长如获至宝,还是公事公办地说:“你侮辱领袖是现行反革命,游街!”
        牛书记十六岁开始背着比身长还长的枪革命,后来参加解放兰水的战斗,转业后又把青春和热血献给了兰水,从普通干部一直当到全县一把手。在那风云变幻的时代,他个人也和穿过全县的九龙江一样起起落落。这不,经过一段时间的靠边站后,他又出来工作了,他下乡第一站就是选择了寨仔大队。在下乡的前个晚上,他做了奇怪的梦,梦见“石牛告状”、“牛猪同槽”、“牛吃猪一只”,牛书记是个彻底马列主义者,他偏偏就不信邪,第二天一早就轻车简从从县城赶往寨仔大队,在经过海仔口时,看到许多人围着那头折了下巴的石牛,他早就听说关于石牛的传说,就走过去看看,只见石牛泪水涟涟,折掉的下巴上贴着一张芒果叶,上面写着蝇头小楷,牛书记拿起一看,是一首五言律诗:
耕耘数十年,辛苦没半言。
只因几棵麦,下巴被打断。
人情薄如纸,家畜心胆寒。
宁变丑石头,不做田中将。
        牛书记看毕,知道是哪个村里文人用这一首打油诗针砭时弊,也不当一回事。这时,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声,以为大队领导知道他微服出巡,敲锣打鼓来迎接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围观的人就向他解释:“这是几个坏分子在游街示众。”
        只见几个荷枪实弹的民兵押着三个五花大绑的农民,一个是投机倒把分子阿羴,一个是流氓分子阿犇,一个是反革命分子阿垚。在那特殊的年代,这三个罪状可是布袋和尚手中的布袋,可以包罗世间一切作奸犯科。
        牛书记了解了情况,当场作出如下处理:阿垚无偿为生产队挑粪十天;联系畜牧局派专门兽医到寨仔大队医治美少年,费用由大队出;阿犇回家等候处理。
        阿垚挑着粪担又唱起了“我们的生活比蜜甜”的歌曲;美少年又活蹦乱跳了;那首打油诗在民间流传开来,也算为石牛正了名;阿犇和阿彘也在牛书记的牵线下喜结连理,真正应了牛猪同槽了,当然这得下回分解了。
        寨仔大队的鸟大队长是个又能干又风趣的人,有一次到县革委会参加会议,忽然良心发现结发妻子含辛茹苦地跟了他几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于是到县医药公司想给她买补药,他看中乌鸡丸能滋阴养颜,于是就大声对营业员说:“同志,请拿几盒鸟鸡九给我。”营业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队长用他那挥斥方遒的手指了指乌鸡丸,营业员如梦方醒地说:“这真的是一点也没走闪。”这个有意思的插曲后来辗转传到寨仔大队,大家碰到他就开玩笑说:“你有没再买鸟鸡九?”为了省略起见,乡亲们亲切叫他鸟大队长。鸟大队长有次到饮服公司吃扁食,看到招牌上写着“地方国营饮服公司”字样,他顺口而出:“地方国管。”同行的人怕他出丑,急忙纠正说:“国营。”大队长生气地说:“地方不归国管,难道归你管?”开好会到汽车站要乘车回家,看到“兰水县汽车站”字样,生气地说:“乱弹琴,汽车还会站起来。”别看他识字不多,在两条路线斗争中,他可是站队准确,立场坚定的楷模。在这个跌宕起伏的故事结局,我们可亲可敬的大队长不知又要幽什么默呢?
        牛书记办完那几件事后,急着赶回县里开会。通讯员把请兽医的发票拿给鸟大队长签名,他二话没说,在发票背后赫然写下“牛吃猪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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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以上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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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国辉,1970年生人,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西部文学》版主,发表诗歌、散文等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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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雪儿 | 2016-12-13 23:37:1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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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涧 | 2016-12-13 23:41:0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雪儿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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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9291047 | 2016-12-14 02: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老师大作,书中的几个名字都很有趣。故事一波三折,有极强的吸引力,读来欲罢不能。向老师学习!
王尊让问好老师!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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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涧 | 2016-12-14 07:27:0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王老师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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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山荡溪 | 2016-12-14 08: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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