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福散文〕过元宵

显示全部楼层 · 2017-1-31 20:23:31

天一擦黑，小镇西头就炮竹声声。因为那边有一个灯谜画廊，吸引了老老少少的人，也吸引了我。说起来小镇过元宵节，年年有灯谜，因为今年我也有一条灯谜——大肚妇女迎新年（徐妃格，打生肖一）入选，所以我听到炮竹声，也有了和往年不同的感受。
放下碗筷，我也懒得收拾，手擦把嘴，就开门走向了灯谜画廊。小街上已经有不少行人了，两边的店铺红灯高挂。卖纸风车和龙灯的店铺，尤其生意火爆。我迈着S步在拥挤的人群中行进着，还没有走出小街口，想不到开早市的灯谜爱好者已经手捧棒棒糖、氢气球等一些奖品，笑盈盈地打道回府了。他们嘴上一边议论着今年灯谜的亮点，一边又有人嚷嚷着插嘴，要快点回家看中央台的元宵文艺晚会。
我忙走过去问我的灯谜猜中了没有？一个小孩接话说，这条灯谜最容易，他一看就猜中了，可惜，迟了下一步，棒棒糖少拿了一根。我不相信我绞尽半年脑汁熬出来的灯谜，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人猜中？就又问了一句，那你说谜底是什么？不就是龙吗？那小孩一付不屑的样子，走回到他们的人群。我愣愣地不得不感叹现在群众猜灯谜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
我三脚并做两步，走到灯谜画廊。只见人头攒动，挤也挤不进去。我不得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让让，让让，今年我有一个灯谜入选的谜作者。拥挤的人群回头看了看我，总算给我让出了一条道。我冲到橱窗前，可惜大部分灯谜已经被猜中，我的那条果然也被猜中了。我问旁边的一位长者，这条灯谜谜面成文不成文？那长者捋着山羊胡子，回答说，面粗俗是粗俗了一点，不过还说得过去，当然，谜作者再加上一个重门格，就更妥当了。我心里暗暗叹长者朽木了，再加恐怕有人说揭底了。
我怏怏不乐地挤出人群，站在河边，让微风吹拂我滚烫的脸。小河水轻轻流淌着，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皱纹。后来，我又发现衰落了一个冬天的垂柳，有一、二根已经吐着星星点点的绿芽。春天来了，我一边惊喜交集地感叹着，一边禁不住又在河边徜徉起来。起初，河边只有一对恋人在拍照，一看见我就让我给他们拍。后来，又有几对恋人和几家全家福请我帮忙。
我们小镇年年如此，不是我给别人帮忙也有别人帮忙。我遐想着现在的灯谜画廊，那里已经熄灯了，那里现在围集着的主要是一些膀大腰圆的青年。也许等我走回到那里，青年也只剩四、五个了，再去得还迟了一些，恐怕连一个人也没有了。有几个青年说说笑笑地向我这边走来，我过去凑热闹说，怎么找不到节目啊？他们泛着白眼，理也不理睬我，我只好敬而远之了，往回走。走了几步，我看到又有一群青年迎面走来，其中一个跃跃欲试地说，要去邻近的乡镇看舞龙，因为今年是龙年嘛！舞龙应该比往年热闹一点。接着又有一个青年说，他妈和他姐姐在家里梳妆打扮，说要去走迎凤桥，我们不妨也去看看？走迎凤桥驱百病的风俗，在小镇已经流传很久了。据长者们说，好像起源于两晋时期，算起来也有一千多年了。妇女们相约结伴，有条件的走遍小镇大大小小的木桥、石桥、水泥桥，再怎么的，也要走走最负盛名的迎凤桥。
我悄悄地跟在这四、五个青年的后面，来到了迎凤桥的桥堍上。只见穿着春节服装的妇女们红光满面，而且大部分人脸上擦着雪花膏，头发喷着花露水，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精气神十足地说笑着，在桥上有来的，也有往的。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邋遢和懒散。
我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尖张望，企图在这些妇女们当中，张望到熟悉的街坊邻居的脸孔。张望了好久，我终于张望到三嫂子她们一伙过来了，我挤出人群迎上去打招呼，想不到惯常指使我干这干哪的的三嫂子，这会儿看见我，竟然把头扭向了一边，只管和她的伙伴说说笑笑去了。我想不出理由，我也就懒得想了。后来，我又张望到了，前面一群妇女牵引着颤颤巍巍的二奶奶走来了。我赶紧跑上去，握住二奶奶的手，高声嚷嚷，二奶奶千岁长寿，百病消散。二奶奶眼神不好，张着生白内障的双眼，抬头仔细打亮我。我估计她也认不出我来，不过，她的耳朵不背，我好像听到她一边努着嘴，回答我，一样，一样，一边继续由那一群妇女们牵引着过去了，等不及我转身，又有三、四群香气扑面而来的妇女们，擦过我身边了。
我喜孜孜地哼着小调，离开了热闹沸泛的迎凤桥。如水的月光照着我前面的人影，我突然想起来自从我老婆跟卖假药的跑了以后，我还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了。于是，我又禁不住吼起年前在小镇晒谷场上放映过的电影《红高粱》里的插曲，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莫回头。
我在我们小镇上逛荡了个遍，等回到家，周围只有邻居们播放中央台元宵文艺晚会的声音。推开门，只见桌子上摆放着一只保温瓶，进厨房一看，碗筷也有人收拾过了。我打开保温瓶，里面有满罐我们小镇的元宵风俗食品山粉糊羹。
我不用想也知道，我娘来过了。

（写于2012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