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年味

显示全部楼层 · 2017-2-6 11:16:12

本帖最后由层林尽染于 2017-2-24 16:56 编辑

      随着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渐渐的，有了过年的味道。街头巷尾摆满了象征吉祥喜庆的对联和各种年货。远远的望去铺天盖地喜庆的一片。家乡玉山镇农历四、七、十逢集的日子，街道上更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各种年货上市，琳琅满目。山货土特、鱼肉果蔬品种花样繁多，林林总总让人应接不暇。人称“腊月会”。
      然，在我的心里，不知怎么总也找不出以前对过年的期盼和向往，或许是整天忙于奔波和饱经风霜的成熟，也许平时的生活几乎和过年差不多，便意识到无需非等到过大年才来弥补平日的缺憾。年味，在我的心里变得淡漠，更多的只是感叹岁月的流逝。淡漠的心情与市井喧闹的对比，倒让我特别回忆小时候过年的味道，那是从脑子里的期盼、表情上的兴奋、心里面的那份激动。
      童年时代的过年非常的热闹，我们从放寒假后，开始就掰手指头数着日子盼着过年。在家乡，从农历腊月初五开始，年味就来了，讲究腊月初五这天要吃“五豆，所谓吃五豆就是用绿豆、黄豆、豇豆、蚕豆和豌豆混合起来做的红饭，不过现在已经简化成一顿红豆稀饭了。时隔两天后的初八，则要吃红白萝卜各种菜蔬和黄豆加作料烩制的一种菜，俗称“腊八菜”配上面片又叫“腊八面”（因习俗不同，有的地方也喝腊八粥）。
      真正的准备过年当从腊月二十三算起。这天是祭祀灶王爷的日子，俗称“祭灶”。其次家乡的讲究是为全家“领粮”，家家户户都要烙饦饦馍。母亲便早早的准备和面。擀芝麻，摘蒜苗，下午面起了开始烧锅烙饦饦，过去的大铁锅，烧的麦秸、火候均匀，烙出来的馍外焦里糯，充满着芝麻和浓浓的蒜苗香味。过去的口粮没有现在的充足。加之我们兄妹多，每个孩子只会分到两个。拿在手里小心的先闻闻那诱人的味道。嘴馋的我会急急火火的咬上一口，烫的不得了，在嘴里来回倒换着，一脸的痛苦状，惹得父母、兄妹他们哄堂大笑。
   次日之后，父母便开始忙碌着打扫房间，我们也参与其中帮忙，家里所有能搬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父母各持一把扫帚清扫屋内各个角落，完了再用事先泡好的，父亲从几里外的橡凹沟白土窑挖回来的白土拌水做涂料（过去我们当地一种粉刷墙壁用的黏土），开始粉刷屋子，俗称漫墙。待下午墙面晾干后搬回家具，紧接着清洗家居用具，拆洗被罩。那个年代没有洗衣机，都是手洗，我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冰凉的洗衣盆里浸泡着母亲通红的双手，但母亲的脸上却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接下来，便是蒸年馍了，母亲会早早的发上酵面。一大早便开始张罗，从面缸里舀出大堆面粉，和面、搓条、剁面底。案板上、灶台间塞得满满当当。隔壁二婶及姐姐也前来帮忙，父亲劈材，我负责烧火。各有分工，井然有序，蒸的有以粉条、豆腐、萝卜为主的菜包子，加红白糖的糖包子和豆沙包子，记忆中二婶用干净的梳子和剪刀麻利的在面团上雕刻，再镶嵌上两颗红枣，她做出的各式各样的枣花馍，既新奇又好看。不由得佩服二婶的一双巧手。最后蒸出的一锅馍便是枣花馍（我们当地称“枣（找）算”），是用来给春节来给长辈拜年的晚辈回赠用的，寓意有来有去、礼尚往来。
      蒸完年馍，父亲就支上油锅（我们当地叫做“上锅子”）开始炸制各种美味，酥肉、丸子、菱形面叶（我们叫麻叶子）、油豆腐，过油肉，装碗子（蒸碗），紧连火炕的灶房里飘出醉人的香味，馋嘴的我们那几天总是围着锅台转。时不时的偷几口腥，一解平日之馋。
      到了大年三十，我们贴好春联，便站在村口，翘望着父亲下班归来，他在镇上的物资供应单位上班，所以要等到采购过年物资的人们散去后，才能下班回家，其实，等父亲回来还有另一层用意，那就是期盼着他给我们带回来的年画、糖果、新衣服和鞭炮……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坐在火炕上听着收音机包饺子，父亲擀皮、母亲包，当时连饺子的形状都有寓意，像父亲包的元宝状，象征招财进宝，母亲包的布袋状，象征粮丰囤满，（直到现在我依然爱吃母亲包的布袋状饺子）。我们兄妹几个则在一旁兴奋不时的打闹，父亲就会用擀面杖愠怒的轻轻敲打我们。待到新年的钟声敲响，瞬间鞭炮声响彻夜空，我和弟弟迫不及待的兜里装满父亲买好、并炕在火炕席底下保持干燥的、当时叫做汉鞭的炮仗，带上火柴，箭一样冲向院门外，点燃一个炮仗，蓄意的扔到小伙伴身边，“啪”的一声，他们各个捂着耳朵，眯着眼睛，缩着脖子、趿拉着鼻涕挤在一起惊恐地狂吼。评比着谁的“火力”猛。这样一直要玩到后半夜才被父母喊回来，脸和手都是火药味，玩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头枕着大年初一要穿的新衣服呼呼大睡。父母则等我们睡熟后悄悄的给我们兄妹每人新衣服口袋里装上压岁钱。
      经过了一夜烟花爆竹的喧闹和洗礼，大年初一的早晨显得格外雍荣华贵，伴随着厨房里母亲拉风箱及锅板的声响，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了，给每人盛上一碗，各自吸溜着，吹着吃着，别提有多香了，吃完一抹嘴就又蹿了。亢奋的心情丝毫没有减退。穿上新衣服，三五成群开始挨家挨户的到邻居家串门，捡拾每家门口没有燃放尽的哑炮。门前都贴着红红的富有寓意的春联，门口爆竹碎屑铺了厚厚一层，好似通向幸福的红地毯。正如古诗中所描绘的“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节日景象。少男少女们穿着花花绿绿的盛装，有说有笑的嬉戏着打闹着，大人们也都换上新衣，喜笑颜开的互相问候，是啊！昨夕千家笑，今日万户欢，乡亲们都沉浸在浓浓的年味里。吃完饭的人们手端茶杯，互相敬让着各自的香烟，漫步走向村西大场，搬出锣鼓，满怀激情的敲打起来。应该啊！辛勤劳作了一年，他们也该放松放松了，用自己所独特的庆祝方式，抒发自己内心的那份丰收的喜悦和激动的心情。我们大一些的孩子则相邀前去七、八里外的镇子上去看热闹，其实当时除了午场电影之外也没有什么文化活动，只是身穿节日盛装的人们一种自由式的集会，同时，遇见亲戚也能相互间传递一种拜年信息，约好初几到谁家，然后又到谁家等等……疯玩到下午，才一路谈论着各自的所见所闻、余兴未尽的回家。
      记忆里，其实最畅快的要数大年初三了，跟着父母亲到外婆家去拜年。外婆家在附近的岭上的伍贺村，村里有开阔的打麦场让我学骑自行车和广袤的田野供我们疯玩。还毗邻省道，玩累了，可以坐在公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大汽车（那时候的汽车可不多见）。大人们则全都围坐在火炕上探讨着去岁的收获，憧憬着来年的希冀。不像现在的拜年，就跟打仗一样，风风火火，一天跑数十家，过去的拜年是亲友的聚会、是亲情的交流，而现在的拜年被当做一项任务去完成。甚至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把礼一递来不及寒暄几句就急匆匆走了。所以，便从根本上彻底的失去了原本的拜年意义。
      那些年的今天，外婆总会格外开心的摆上精心准备的饭菜，还有她自己酿的稠酒。可我却还惦记着外婆的火炕上方楼檩下挂着的那个小竹篮，因为，那里面有父母及小姨、舅舅他们平时孝敬外婆买的、在那个年代盛行的麻饼、杂糖、罐头、苹果之类的好“吃喝”，我在兄弟姊妹之间排行老大，加之童年是在外婆家度过，所以她老人家对我另加“宠爱”，吃饱喝足，兄妹几个也跟上“沾光”。拿上外婆给我们准备好的压岁钱之后和小姨家的表弟会合在一起，撒欢的在田野上疯跑。淘气的爬到树上，撒欢的摇晃干枯的树枝，或者从树上往下扔点燃的鞭炮恶作剧。记得有一次我把鞭炮扔到邻居家的鸡窝，把正在下蛋的母鸡吓飞了，邻居找回鸡后气恼的上门告状，嗔怪着说找我算账，我吓得不敢出门，让大妹偷偷地去看。外婆笑容满面的陪着不是，说着严加管教之类的话，总算把邻居打发走了。当然，最终也没逃过父母回家后的那一顿“尅”。
      时光荏苒，经岁流年。童年的美好时光在我们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闲暇时每回忆起那些幸福的时刻总是觉得很温馨，尽管现如今的生活条件要比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好上很多倍，但仍觉得平淡而又无味，像小时候那样目睹父母忙碌过年的情景，心底很早就期盼着新年的到来，而如今再也没有了。那样浓郁的年味，也只有封存在岁月的烙印中和记忆的长河里，回味……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