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葱茏散文】关中雪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地下着。这是关中大地入冬的第一场雪。
    天气预报也真准，昨晚说关中地区今天有大雪，今天果真下大雪了。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村人会流露出欣慰的目光。
    我生长在陕西关中的九嵕山下，是地道的乡下人。虽然我上学那会儿在城里待过几年，但那也没出关中。从小喝的关中水，骨子里是秦川情。关中又称八百里秦川，乃陕西的“白菜心”，因东有函谷关(东汉后被潼关取代),西有大散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故称关中。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关中也曾是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周秦汉唐等十三个王朝在此建都。《史记•留侯世家》云：“夫关中左肴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
    但从我父亲嘴里，从我母亲嘴里，从更多的老人嘴里得知，旧社会关中的农村很贫穷。这是由当时非常低下的生产力水平和极为黑暗的剥削制度造成的。穷人最怕冬天，怕下雪，他们青黄不接未能饱食，衣衫褴褛难以御寒。但又盼下雪，下雪了，柴价好，村里人就背上一背篓装得带盖的麦秸走二十几里雪路，中途还要翻泔河沟去县城卖柴。具体地点在县城西街，所以那地方至今还叫柴市，那儿的村也叫柴市村。那时，我家有十口人，五十亩地，一头牛。没有车——那种大木轮外边钉一圈泡儿钉子的用牲口拉的车。邻家“十字哥”（因他家在村子街道十字口而这么称呼）家比我家日子好，他家有牛有车，但拉土拉粪时一头牛拉不动，他就借我家的牛。当然啦，我家用车时就用他家的再带头牛。遇个风调雨顺年，一年的收成也不过四、五十石麦子，把官粮一交，牛的饲料一留，剩下的就很有限。这仅存的麦子是全家所有支出的来源。二叔三伏天套犁耕地，每晌在赵志升或者赵轩西瓜地里吃瓜，人家记账，秋后一要账就是二、三百斤麦子。婶子病了，服几个月中药，就花去几石麦子……家中没有别的可卖，只有卖点麦秸了。遇个歉收年，难免饿肚子。城里人把麦秸买去一是做“救火柴”（关中方言，即生火柴）的，做饭时把它放进锅台中点燃，再围上硬柴或炭。麦秸火软，擦一个洋火就着了。它又是最好的烙馍、摊煎饼的柴禾。柴市上装满麦秸的背篓摆了一长行，等买家，买家来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村人把麦秸背到那人家一倒，一背篓麦秸卖两三块钱，然后去街上买点食盐、洋火、香蜡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又沿着雪路翻泔河沟回到家，脚早已冻得又红又肿，然而再红再肿也不能用热水烫的，这么会把脚弄坏的，只能埋在热炕上让它慢慢的恢复。这个故事不知父亲向我说过多少遍。唐朝诗人白居易的《卖炭翁》所写故事也发生在关中。“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碳车碾冰辙”表现了卖炭老人的无奈与艰辛，我的祖先也有着类似的经历啊！
    后来，村人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不卖柴了。但每到冬天仍然盼下雪。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村人会流露出欣慰的目光，这时，如果有人说出了嫌老天爷下雪的语言，就会有人骂他的。可不是吗?关中地处西北内陆，十年九旱，雪是上天对种田人最好的恩赐。雪预示着来年的红提葡萄垂垂连珠，雪预示着来年的苹果个个红透，雪预示着来年的酥梨压弯枝头。“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是旧时的谚语，反映了过去农人的期盼，现在要是有了瑞雪，农民期盼的枕头早就多样化了。一村一品特色鲜明：“凉马的柿子山底的杏，堡里的红枣销北京。上古的苹果榆村的桃，汤坊靠的是葡萄。昭陵的石榴有名声，唐朝专供给朝廷……”过年的时候，要是一场瑞雪降临关中，不但不会影响节日的气氛，反倒平添了春节的欢乐。在如玉的白雪映衬下，春联是那么的醒目，灯笼是那么的红艳，孩子们的新衣是那么的耀眼。堆雪人，打雪仗，拍雪景，成了春节的新时尚。而三姑四舅、大爷小爸给孩子们的压岁钱会因这场瑞雪而来的更多，可不是吗？三秋无雨天藏玉，一冬有雪地生金啊！明年准是果林飘香，五谷丰登的好年景，多给孩子几个钱算个啥？下雪了，走亲戚骑不成摩托电动车了，开不成小车了，干脆步行吧，过年吃得好，走走也好消化。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有“云横秦岭家河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名句，那是写秦岭的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则是毛泽东在陕北清涧县观雪而发出的绝唱。这里的雪我都未曾领略过，我只知道关中的雪。我儿子也念念不忘关中的雪。他前年告别关中，去在异地求学，那儿不太下雪，偶尔下一点雪，也没有关中雪的魅力。他在天气预报里得知关中有雪，就打来电话，询问雪是否大，雪花是片状的，还是粒状的。第二天，他又打来电话，问雪停了没有。第三天他又打来电话，问雪融了没有，他母亲回答：“雪正消融呢，咱家的房檐下形成了将近一尺长的冰嘴呢！”他说：“呵，我几年没见过冰嘴了，让我爸爸拍下来，发到我的邮箱。”于是，我就拍了几张。
    冰嘴是雪中奇景。房上的雪融化时，房水一滴一滴往下掉，到午后一定时段，雪层底下的温度由于受雪层的保护迟迟降不下来，底层的雪还在消融，而出了雪层的房水很快凝结，越垒越长，形成冰嘴。这晶莹剔透的冰柱是大自然的又一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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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山色葱茏，原名赵春晓，男，陕西省礼泉县人，初中语文教师，副高级教师职称。曾在陕西《支部生活》、《共产党人》、《法制周报》、《咸阳日报▪古渡副刊》、《陕西农村报》、礼泉《西张堡人》、发表过小说、散文、小品文等。又在一些文学网站发表过作品。

qjhicu 发表于 2017-2-21 16:45
欣赏老师佳作，问好！

感谢老师鼓励，遥祝问好，天天好心情。

感谢老师抬爱，遥祝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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