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蹬着人力三轮车,来到我店外的是位穿着迷彩服的小伙子,个头不高,黝黑看起来也有劲,他拿着一张提货单看着,进门来就喊上了:“佰纳鞋店贺晓林,有六件货物请接收。”
“好的,麻烦你就帮我搬进来吧”我立刻应声回答。
“OK,马上就卸车”边说着就把托运单递给我,转身搬货去了。看单子,是公司换货柜需要的灯具发了回来,共六件,价值六千零九十八元并且需要代收货款。
这时候穿迷彩服的小伙子已经轻拿轻放地卸完了我的货物,他招呼我说:“老板,你过来看看,共六件,件件包装完整无损、无挤压,请查收后签字吧。”我看着单子扫了一眼堆在店里的货物:“正好六件货,货款六千零九十八,加上你的运费十元也就六千一百零八,是吧?”
“对对对,你认为无误就签字付款吧”小伙子说。
单子上我签了名字,转身就取来原本数好的六千一百块,便对他说:“伙计,这钱我已经数过了,正好六千一百,再给你外加八块,咱两清是吧。”同时我要求妻子再取八块钱准备给他。
小伙子接过钱:“你数了,我也得数,钱这事,还是当面点清最保险些。”说着他在指头尖上吹一口湿气,很是认真小心地:“一、二、三、四、五六……”地数将起来,数完一遍,只见他眉头一皱,似乎一脸疑惑,于是又低下头:“一、二、三、四五六……”
道是我不耐烦了,我刚数的明明白白咋能错了呢,见他还在谨慎地低头数着,于是对小伙子说:“好了,好了,你就别劳心咧,都数几遍了看你麻烦不麻烦,保险就不差你的,刚才才从验钞机上点过了两遍了,六十一张,而且没一张假的,再给你八块钱,咱没事了,你就别认真了,你不看我忙得跟啥一样。”
店里确实忙,妻子没等他数完,就把八块钱放到他手边,可他仍继续低着头在认真地数着第三遍,压根都没理我的话语。
一阵子,他抬起头:“哥,这钱不对呀?”
“咋?不对,我数了两遍了,你没数准吧”
“是不对,不是少,而是多出了这三百块钱,这一沓是六千四,你再数一下”
我和妻子同时吃了一惊:“咋?咋?咋能多出了三百块呀?”
“是的,刚好多出三百块”他把一沓钱又递给我。
我还满脸不屑,根本不信他说。接过钱直接按在点钞机上“哗哗哗”点完钞,果然报数“六十四张,六千四百元”天哪!真蹊跷了,从哪多出了三百块呀!妻子一见果然多出三张,立刻对我不停地抱怨,“看你,看你,咋数的,幸亏是人家小伙子认真,要不,要不你看……”
我也觉得理屈,亏我还怪小伙子太劳心,红着脸接过小伙递给我多出的三百块,心中对他很是感激,小伙子收完他的六千一百零八元,对我说:“你就是老板吧?”
“是的,是的,今日这事,幸亏是你认真,呵呵呵,太感谢太感谢你了!”我红着脸,满脸赔笑,也非常惭愧刚才还抱怨他太认真了。
“没啥,没啥,这多出的三百元就是个良心钱,我拿走咧,你穷不到啦嗒,我也发不了家。看你一天爱写个文章,我也看过不少,你曾经还给一个收破烂的写过赞歌,其实他就是我村上的,论年纪,人家还是我老哥呢,看你的文章就跟看你的人一样,有你能看得起我们这些下苦的,我们也就很高兴咧,咱是庄稼伙来到城里,不趋时,不趋利,下点苦没关系,就怕让人看不起那才叫欺心呀,也有一些老板呀,看不起人,唉!你不知道,乃简直就说不成……”
话似乎还没有说完,只见他如释重负地拍拍装好钱的衣兜,店外满车的货物要送,转身离开的不亢不卑。
小伙出门,妻子猛然想起,原来她刚换零钱时,发现抽屉我数好的那一沓钱,以为我要去送银行的营业额呢,就顺便把自己换零钱的三百块混在了一起,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事情。
真相明白了,我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仔细想想,要是送货的小伙和我一样马虎呢?其实他已经知道多出了三百块,是完全可以不漏声色地拿走呀,可他并没有,他说这是良心钱,他也说赚钱不怕辛劳,只怕欺心,多么质朴的话语,多么淳朴的农民弟兄呀,我想起了一句话:“职轻者品格重,位卑者则德行高”,就把这句话送给那位送货的农民弟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