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棵小草 于 2017-4-4 15:24 编辑
今天时值2017年“清明”,小草将去年为父亲,母亲写的怀念文,一并传入,以示缅怀之情,两篇连续阅读,也具有连贯性-题记。 写完“父亲的故事”后,我心里依然有种思绪萦绕心头。当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母亲的面容就会涌进心间,瞬间泪水会顺着眼角流淌。 掐指一算,母亲离开我已是四十四个年头了。再细细一揣摩,啊!当我打开文档,起笔写此文稿时,是这样的巧合,母亲离开我时,只有四十四岁! 几十年来,那一幕幕、一件件,全藏在我心底深处的角落,不愿抖落出来。一旦想起来,心里是会痛。母亲走的那年,我还不满十八岁,也就是说,此生我做母亲的女儿,只有短暂的十八年!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与母亲在梦中相见。醒来思绪纷飞,如同春天的柳絮,飘啊飘,飘到了遥远的年代...... 我的母亲,一位普通的江南女子,姐妹兄弟四个,上有姐姐,下有兄弟小妹。我不知道,母亲多大时,外公离世的。只见到过一张老照片,是外婆与四个孩子的合影,那时小姨也就十岁左右了吧!在我成年后,外婆来陕一次闲聊中,说她嫁到外公家时,算是大户人家,但外公是怎么、啥时间去世的?外婆又是什么时间从婆家出来单过的?我没有问过,也没听大人们说过,因此一无所知。但却知道,外婆年轻轻的就守了寡,因此外婆带大母亲等几个孩子很不容易。 母亲中等身材,双眼皮大眼睛,挺鼻梁,左边鼻翼下方有颗黑痣,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漂亮。她文化低,是解放后在扫盲中识的字。但她能给父亲写信,能看书。母亲很聪明,心灵手巧,参加过缝纫班的短期学习,就成为一名合格的裁缝,无论做什么衣服,她都做的很好。我在这一点上的爱好,也来之母亲的熏陶。母亲性格开朗,对人实在,作为女性,不喜欢搬弄是非,很通情达理。生活中,细节上面也很懂规矩与人情世故,对外婆很是孝顺。对我小时候的教育也很严格,母亲挂在嘴上的一句俗语总是:人心要实,火心要空(烧柴火的炉膛),这为我的成长,也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她对亲朋邻里也是真诚以待,特别是对自己认为的知己朋友,那更是掏心掏肺的实在厚道。这点人品,我依然继承着。但母亲最后的蒙冤,也正是吃亏在与朋友交往上。可以说,这是她人生中,为做个好人的一大败笔! 小时候,母亲带着我,游走在陕西山区与江南省会城市之间生活。我记不清楚到底在父亲这边住过几次?但有个记忆至今特别清晰。那就是我入学前返回的那次,父亲把我们送上火车下去后,母亲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手捏手绢,含泪叮嘱父亲,并擦着泪水的镜头。我当时小不懂事,只知道又坐上火车要回老家了,特别的开心。可母亲的泪水也会感染我,当我看见父亲站在站台上,总是点头听着,不多说话,脸色凝重,我也就爬在窗户上看着、听着他们说话,泪水也会流出。那时,他们会用上海话交流,有的我可以听懂,有的则听不懂,那正是他们夫妻间离别之语。现在想起来,那场景有点凄楚! 那时长江上没有大桥,下了火车要乘坐渡船。母亲很能干,独立性也强。我至今清晰的记得,最后那次离开父亲回老家时,母亲把行李集中到一块,在不脱离她的视线范围内,把小皮箱搬过去,让我跑过去看着,她再返回去拿另一件东西,就这样一点点的倒节节出了码头,有舅舅来接,再坐公交车顺利回到家中。正因为是这样的生存环境,母亲错过一些招工机会,所以一直没有正式工作。到了入学年龄后,母女才定居江南。那五年里,也因在大城市生活,光靠父亲寄回来的一点微薄工资,生活有时会出现拮据。所以母亲,在大院外面的小街道路边,摆过缝纫机,做点零活给予生活补贴。在我大一点时候,让外婆照顾我,母亲向居委会申请,通过政审,去当地有的部队,当过家庭保姆。1965年,母亲有了小弟,考虑到家中添口,父亲的工资依然那么多,为了一家团圆与缓解生计困难,母亲又带上我,再次迁居父亲的工作地定居。那一次的定居,改变了母亲与我的人生,这是全家人没有想到的。随着小弟的出生,母亲在老乡的帮助下,参加了镇上成立的“缝纫社”工作。后来国家的“大运动”也随之来临,我们家的灾难也接踵而来(这段历史,在“父亲的故事”中有过记叙)。 在特殊年代初期,我的母亲也因遭到“知己朋友”的诬陷,惨遭迫害,不堪回首。最难忘的是:一年的秋天,我的小弟才两三岁,一次我参加学校组织的秋收活动去了,母亲的脖子上,被挂上用铁丝吊起的沉重“大木牌”,手里还牵着小弟,被街道组织进行“游街”示众。很多小娃娃,朝着母子俩扔东西,吐唾沫。小弟很小,什么都不懂,还为路两旁站了那么多看“热闹”的人而感到欣喜!那样的侮辱,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感知的。还有一次,在单位组织的“批斗”会上,母亲被单位报私愤的年轻女子,上去揪住头发,连骂带拔。那钻心的疼,胜过心里的疼!那样的凌辱,也是一般常人难以忍受的。。。。。。母亲回来,只有小声哭泣着告诉我,顺手一捋,头发一撮撮地就捋了下来。可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被称为“黑五类”的人,只有忍,只有受着。不但大人饱受折磨,就连我,一个小学生,也经常被一些男女同学欺负,并以嘲笑、讥讽、挖苦与羞辱的语言诋毁。所以作为那样年龄的孩子,唯一的只有把委屈往肚里咽,回家给父母诉说、去哭......因此那样的岁月现在不敢去回忆!回忆一次,心里酸楚一次;悲痛的心,就象锥子戳了进去! 后来在1969年秋季,母亲被迫带上我与小弟,下放到农村。 在农村的四年多,朴实的村民们,并没有受其影响,而是善良的对待着我们,使我们平安地生活了几年。可是长期的压抑与蒙冤,母亲积冤成疾,在第二年的秋天,得了不治之症,并与1972年的清明节前一周,撒手人寰。母亲走的时候,那时小弟才六岁多点。 记得那年的节前,村里的老人都说:清明是个大节坎,你妈如果能挺过去就会没事,否则就要有所准备。父亲和我多么不希望去做那方面的准备呀!可是,母亲似乎感觉到了她生命的期限,还催着父亲为她准备。当父亲托村民叔叔买来材板时,她还硬撑着,在炕上从隔墙放“煤油灯”的小窗口,向院中张望了几眼。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家里为她看病已是债台高筑,交代父亲不要买好的材板。还不住地念叨着让匠人做活快点,谁知就在刚做好的第二天夜里,母亲就去了,她带着对外婆的孝念,带着对小弟的不舍,带着对我们的牵挂与对人世的眷念,永远的走了…… 四十四年来,我还清晰的记着母亲那消瘦的面庞,和离开我们的情景。当时,母亲不能言语了,我知道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弟,牵挂使她不能很快咽下那一口气,在炕上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村上的人都来看望,难过的直掉眼泪,声声叹气道:你妈是放心不下你弟呀!因此,这些情景每每想起来心如刀绞。 那时家里没有什么钱为此而操办了。按母亲生前的交代,只给她做一身新漂白布内衣裤,其它均是以前的旧衣服。棺木是白木的,连墨汁都刷不起。做不起孝衫,只找了点白布,阿姨与大妈们,帮着给缝了两个孝帽子,再用点白布把鞋子包了一下。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母亲被安葬在村子后面的山根下。出殡那天,我与小弟,穿的是父亲旧的白衬衣...... 几十年来,我谨记母亲当年病重时,给我姐弟俩交代的话:妈死了,以后一定要用十块钱来“印”钱烧。我不知道,世间是否有阴阳两界?父母是在天堂吗?我曾听说,当烧纸时,那纸灰飘飘然向上升起时,就是亲人来取“钱”了。如果母亲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知道现在给她的“钱”,是他们那辈人没有见过的“百元”大钞,但他们真的可以收到吗?我知道,这只是中国几千年留下的孝道之一,也是生者向逝者表达的一种怀念罢了! 几十年过去,每逢几个传统的冥节到来之前,我总能在梦中和双亲相见。这次与母亲相见在梦里,不能完全说是迷信的托梦之词,实为做女儿对母亲的深深思念。 母亲啊,女儿永远怀念您!
备注:写于2016.11.25日,27日“阳光文学”公众号发表。此文转载自公众号《阳关文学》(ygwxh666)。 陕西 肖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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