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屋里，有一大一小的石磨各一副，那也是曾经陪伴我很多岁月且印象特别深刻的东西。 那副大石磨支在靠右边墙壁的一侧，是用很结实的架子支起来的，比我小时候高出许多。四根大木桩似的支架支撑起有一尺左右直径、三米来长的两根大圆木。圆木正中间凿出对应的半圆的槽，把石磨的下扇稳稳地拖住，并用四个木楔子固定卡紧。下扇石磨正中间有一个磨得圆不溜秋的木制磨心，两扇石磨的咬合面都是用錾子剔出的一道道斜斜的、指头左右宽的、排列成一个个小扇形的錾路，石磨就是靠上扇的转动将从磨眼里不断添进去的玉米粒、麦粒送到两扇石磨之间的咬合面，靠那些排列着的錾路把这些粮食磨碎，从下扇的磨沿边均匀地洒下去，下边用一个很大很大的簸箕接住，不大一会儿就会堆成一座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环形山。石磨的上扇中间有一根穿透两壁且一头还有一尺七八的横木，是一根约两寸厚的质地较好的长方体木块。中间凿一个眼，下扇的磨心套在里边刚好可以转动。两边离石磨一尺四五的地方个凿一个眼，磨单钩就挂进其中一个眼里。再用一根直木延伸过来超出架子两尺左右的一头加上一根横木，形似扁担，通常叫它磨扁担。磨扁担的两头系上绳索，上头拴在楼枕杆上就可以了。推磨的人可以两个、三个、四个，手握着磨扁担作前推后拉约一步左右幅度的动作，或者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站好，利用上半个身子的不断地前倾和后仰，将力量从磨扁担传到磨单钩，再由磨单钩驱使上扇的横木带动上扇石磨绕着磨心缓缓地转动。有些时候人多一些，还可以留出一个人站在离石磨不远处添磨，就是每隔五六转以后将一小把一小把的粮食添进磨里去，人少的话就只有添一把、回来推上几转，再去添上、回来再推。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那是十分辛苦的，因为要去添磨又要推磨，而且推磨的用力差不多就是一个成年人的正常用力。 记得小的时候，父母白天劳累了一天，吃完晚饭，天黑的时候便把煤油灯点亮，放在香火板上，好让它能照亮推磨的地方。用筛子端来满满的一筛子包谷或者麦子放到磨架上，就习惯地推起磨来。很小的时候，一般是爸爸妈妈推磨，推几转，妈妈就上前去添一把，再推几转，又去添一把。姐姐、哥哥他们逐渐长大了，就由爸爸带着他们轮换着推，妈妈就负责添磨。两个姐姐相继出门，推磨的任务又由爸爸妈妈带着哥哥和我来继续。再后来哥哥分家了，爸爸去世了，妈妈身体不好，在那段日子，推磨的时候大多就只有我一个人，有些时候妈妈也会给我添磨，推好一筛子包谷要一个多小时。当然，有些时候也会有身强力壮的街坊邻居来我家玩，那样他们也会帮着推磨，而且可以推多一些，第二晚上就可以不用推磨了。不推磨的时间或者推好磨以后，一家人把煤油灯移到火垅边，烤着火，摆摆龙门阵，有时烧点红苕、洋芋或者炒点花生、瓜子之类的东西吃着，倒也觉得清闲和快乐。 还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看到大人们推磨，会觉得很好玩，跳起来坠在磨扁担上吊过来吊过去，我们把它叫做“打秋”。人多推磨的时候，小孩儿都很喜欢这样，会被大人呵斥不情愿地回到火垅边的时候，也会有手抓不稳或者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被甩在地下的时候，但通常是只会笑不会哭的，除非是实在摔疼了或者受伤了。 还有一副小石磨，它原先也放在堂屋里，后来被搬到厨房里靠门边。小石磨小得多，被放在一个四脚磨架上。各种设备也没有大石磨那样大气。上扇的侧壁半腰开凿了一个方形的洞，安上一个倒“7”字形的磨把手，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手握把手柄，沿顺时针或者逆时针方向旋转，就将小石磨推动了。如果手脚协调的话，推小石磨是可以边添边推的，并不需要太大的力，只是时间长了手特酸。一只手握着磨把手推磨，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饭勺，将摆在旁边盆里的东西一勺一勺地舀了倒在磨眼里，磨细的，连汤带水像浆糊一样的就滴答着掉进下边的锅里、大盆里。小石磨通常是用来推泡过的豌豆、黄豆等粮食的，用它们来做豆花、凉粉等食物。当然在我们当地，推小石磨的主要就是妇女们，而且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我小时候就是不知吃过多少次妈妈用这样一副小石磨推出来的豆花、凉粉慢慢长大的，有时也看到爸爸姐姐会去帮帮她。如果家里来客人了，又推豆花、又推凉粉的话，通常是天不亮就开始了的。有几年，我也用那一副小石磨推出了豆花、凉粉来，自己推自己做，虽然很辛苦，但吃着很有味，再加上妈妈满意的笑和不断的夸奖，心里就更高兴了。 后来，农村逐渐有了柴油机带动钢磨推玉米、磨粉机磨麦子等，推大石磨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再后来，家乡通了电，一些小型粉碎机被安装了起来，推点豆花凉粉也机械化，推小石磨次数也越来越少了。直到八九年前我离开家，就再也没有推过石磨了。现在大小石磨已经闲置了多年，早也从磨架上取了下来。但那一段推磨的时光和那两副石磨却成为了我也可能会成为我们这一代人永远的记忆。我们的祖辈、父辈乃至我们这一辈，都是推着石磨长大的，他们逐渐的老了，走了，并不知道现在已经不用推磨了。推磨虽然很辛苦，而且是几乎天天年年，但是这两副不断转动的石磨也推出了我们的亲情、质朴、坚强和毅力，在石磨的转动中我们在慢慢地长大，父母在慢慢地衰老，他们推转了一辈子的石磨，养育了一个个子女。 那些吃着包谷饭、水豆花长大的孩子们现在已进入中年，也好久没有推磨了，可是在梦中，依然会看到父母忙碌的身影、慈祥的面容，还有那熟悉的不断转动的石磨。 作者简介：潘从来，70后，昭阳区第三小学教师。有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热爱生活，爱好阅读和写作，曾有少量作品发表在《昭阳教育》《乌蒙山》等地方刊物。对过去生活的追忆，对现实生活的审视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成了创作的主要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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