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片云儿 于 2017-4-9 15:14 编辑
风过无痕难觅踪，人过留痕常感伤。那个感动得我热泪盈眶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的人海，可他留下的动人画面却时时拨动着我内心于孝德，于父母最深刻而又最敏感的神经。 清晰地记得去年冬天的那个下午，丈夫、儿子和我去参加一位友人的喜宴。大理当地的宴席有个讲究，一般八人坐一桌，正席主菜往往也是八道，俗称“八大碗”。因为没有熟人便随意的和别人拼桌，还剩两个位子时，一位50岁左右的大叔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渐渐走入了我的眼帘，大叔看到我们旁边还有两个空位，走过来礼貌的问了问，于是我们便刚好凑成了一桌。稍坐片刻，一桌颇具当地白族特色的八大碗便欣然呈现在我们面前。看着一道道可口的菜肴，三岁的儿子高兴的嚷着要吃，不时还好奇的问我“是些什么菜”。我耐心地一一给他讲解着菜品，也不时的给他夹着菜，有骨头或壳的就小心翼翼地剔除后再放到他碗里。刚开宴时孩子对什么都好奇，我们也都以他为主，等他确定了特别喜欢的菜后，我们才开始吃自己的。我不经意的扫视了下四周，同桌的其他人早就在大快朵颐除了我旁边那位后来的大叔，他正用勺子把虾肉一点点的捣烂，然后放到老太太碟子里。老太太碟里还有没吃完的鸡肉糜，小碗里打了些银耳羹，大叔一边弄着虾糜一边凑近老太太的耳边，低声地给老太太讲解着一道道特色的菜品，不时还问要吃点什么。老太太幸福地笑着说：“够了，你的汤都凉了，别只顾着照顾我。”
之前大叔牵扶着老太太来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位大叔挺难得，做客还带着自己行动有些迟缓的老母亲来，现在看他细致入微的侍候老人家吃饭，自己都没吃一口，突然觉得好感动，也为老人家高兴，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那是多大的福气！感动之余又觉得很感慨，大叔照顾他母亲的场景和我们照顾儿子的场景何其相似，可是也许大多数父母在孩子幼时都能做到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孩子，可是又有多少人在自己父母老了行动缓慢之后还能够做到像父母照顾幼时的自己那样！我不由得偏头看着正在指着一道菜叫丈夫夹给他吃的儿子，又转向大叔那边仔细地打量着他们母子。老太太很瘦，背有点驼，穿着的衣服看起来虽然质地还好但是明显有点宽大，衣服是很新的，款式却是几年前流行的，满头白发。而大叔略显发福，华发丛生，不过穿着很有品味，笑容和煦，母子两一直低头轻声交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这一幕幕也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想到远在他乡年迈的父母，突然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母亲常常在电话中对我叹气，我远嫁他乡，大哥也在外地工作，一年难得回家一两次，她们是很理解我们的无奈，只是内心也是多么期盼一家人能多多团聚。母亲说，和我还可以多通通电话，可和大哥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每次总算期盼到大哥回家，一年到头本来积压了很多很多心里话想和大哥说说，结果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大哥好好坐着多说几句知心话，很多话就那么烂在肚子里了！
或许是我对这对母子关注太频繁，甚至偶尔还会失神，老太太微笑着对我说：“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他（我旁边的大叔）看我一个人爬楼梯就把我扶了上来，还照顾我这个老婆子，自己都没怎么吃！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一桌人顿时都惊呆了，我惊叹道：“你们不是母子呀！”大家都惊讶的看着我旁边的那位大叔，大叔有点不好意思，微笑着说，他是刚刚上楼梯看老人家步履艰难，就搀扶着老人一起上来了。原来，老太太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忙工作，有时过年都没回来过，自从她老伴儿去世后，老太太就经常一个人，好在自己还有个小女儿就嫁在当地，有空还会常去陪她说说话。老太太说，本来她小女儿今天要陪她来的，但是她婆婆生病了，只好在婆家照顾。大家七嘴八舌，说她年纪大了，可以去两个儿子家住，也好有个照应，可是老人说却自己人老了，麻烦多，拿着退休工资守着和老头子的小窝图个清静自在……大叔微笑着对老太太说：“大妈你不要对自己舍不得，这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该吃好的吃好，该穿好的穿好，辛苦操劳了大半辈子，自己拿着退休工资，找个保姆都可以的…。”老太太听完后，缩了下脖子，像个做错了事情被老师批评的孩子一样，略带委屈的说她常常见到女儿、女婿、外孙女，可高兴了!那表情，逗得大家一个劲的“怪罪”大叔，又都支持大叔的话，话糙理真嘛！就这样一桌互不相识的客人围绕着大叔和老太太把气氛搞得活跃不已，直到新人过来敬酒才安静下来。
大叔依旧细致的撇开浮油给老太太盛了鸡汤，自己也盛了点，接着大叔自豪的说，他老母亲炖的鸡山珍海味也比不上，小时候家里穷，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到鸡肉，喝到鸡汤。出于大伙的好奇，大叔便接着讲起了自己的故事：“那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老母亲养的鸡多是为了下蛋拿去街上卖的，孩童年代嘴馋，每次吵闹着想吃，父亲就用一个鸡蛋炒一锅饭，平均分给我们吃，但是很少见父母和我们分吃，不过那个炒饭怎么吃怎么香，现在放多少鸡蛋也没那么香了！那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过年，因为过年时父亲就会选一只不怎么下蛋的老母鸡杀了，母亲用个被烟熏黑的大土锅炖了，那香味直让我们流口水，常常跑到边上去闻香味，那香味，一辈子都记得！一只鸡一大家子要吃上三天，父母说年三十的菜年初一、初二、初三还要吃，吃的越久来年好日子就越长。那时没有冰柜，父亲在老旧的房子下挖了地窖，母亲每天分出限量的肉和汤，再多放点水煮成一大锅，但是还是觉得香……”大叔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沉重：“我们渐渐长大成人，也稍稍有了出息，可是不久父亲就病逝了，之后，虽然我们都争着接母亲来城里，可是她说不习惯，还是想要待在乡下守着老屋，我们拿她也没办法，只能得空时多回去看看老人家，只是随着工作生活压力越来越大，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虽然每个月我们五家都有凑钱给母亲，可是老人却不舍得花在自己身上，变着法儿的都用在了我们的孩子身上。去年冬天，老母亲也走了,生前没有在母亲身旁好好尽孝，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大叔低着头慢慢的搅着鸡汤，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依旧微笑如春风和煦，可是他的眼角，是湿的。
吃完饭，大叔牵着老太太先离了席，从他们离席的那刻，我一直望着他们的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眼帘。那背影一直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宴席归来，我的心久久没有平静，“背影”， “父母”，“孝德”，冲刺着整个脑海和神经，久久，久久……
作者简介：芸轻（网名“一片云儿”），云南曲靖人。酷爱文学、艺术，喜欢用笔和镜头记录身边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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