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罗凤霜 于 2017-6-1 06:44 编辑
眼前，又进入一个崭新的六月。早晨，晴朗而又明媚，我在浓浓的粽子飘香的端午节里，又赶回到了我的老家。看，地气尚湿，麦芒的尖上缀着清亮的露珠。太阳出来了，风拂日照之下，麦稞变成了青黄色，麦穗籽粒已经饱满，但还没有变硬。浅黄的阳光照在麦田上，每一滴露珠，都是一颗闪亮的太阳。于是，大片的麦田就散发出一种耀眼的亮丽。没有风，麦子淡淡的甜香随着湿润的空气散溢着、浸润着，有一种浸人肺腑的滋润感。嗅一嗅麦田，让我的每一节筋骨似乎都变得异常舒坦;我的内心也变得格外柔软，自己也完全进入一种陶醉状态，觉得生活美到了极致。 微风吹起，麦浪翻滚，不远处绿色的树丛映衬着金黄色的麦地成为我故乡醉人的一道风景。家乡的山一片碧绿，流动的绿成了生命的底色，一片绿色环抱着山村，逐渐的村中那一大片、一大片金黄的麦地成了它的核心，仿佛人的心脏；此时，我的脑际便不由得想起：“东风染尽三千顷,白鹭飞来无处停”的诗句。还有我写的《麦黄》诗：“晴日暖风生麦香，山野澄黄泛金浪。正是夏日炎热时，镰刀飞舞抢收忙。” 这时，嗅着麦子散发出的一种甜润润的麦香，麦香，就是麦子的“体香”。有关麦香的许多美好的记忆也随着岁月将我的思念拉长。 最让我抹不去的记忆是那铜铃般的童谣：“小满到，小麦黄，掐把小麦交给娘，娘往火上烤一烤，马上闻到小麦香，放在嘴里嚼一嚼，一辈子忘不了浓浓的麦香，疼我的娘”。这声音由小变大，由远及近，随之飘至我的耳际。记忆里，眼前又翻起了昔日那滚滚的麦浪。 每当樱花落尽，几场春雨飘落，麦子快速地生长，拔节、开花、抽穗，灌浆。扑入眼帘的是那绿绿的麦浪，翻滚着，像一张地毯铺向天际。晴朗的天气，一股暖暖的风擦身而过，麦子的气息随风而至，麦香几乎将你袭倒。 那些年乡下人，往往是吃不饱，于是，在那青黄不接时，总会吃“麦鲜”——烧麦，或者做“麦饭”。
记忆里，当麦子籽粒饱满、麦秆发青，父亲就用粗糙的大手掐下一棵麦穗，揉碎，把麦芒、麦衣从指缝中漏出去，只剩下那金黄的麦粒在他的指尖跳舞，笑容在他的脸上灿烂。我和弟弟妹妹们也会情不自禁的伸出一只只小手，抚摸着麦穗，然后弯腰掐一颗麦穗头，放在手里，用手一搓，用嘴轻轻吹去麦皮，圆墩墩、胖乎乎的麦粒，馋得我们直流口水，我们且舍不得一次全部吃掉。都轻轻用舌头一舔，一次只吃掉几颗麦子粒，慢慢地嚼着，真香啊!这种吃法叫生吃，也叫吃青麦子。这个时节，母亲也会从田间将一株株麦穗剪下，捆成一把一把的，放到火上烤，烤熟后将麦芒搓去，再放在簸箕里搓掉麦皮，就是“烧麦”。 然后，每人分一小把，放在嘴里，越嚼越粘、越嚼越香，“烧麦”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香甜里溢着丝丝烟熏味，咀嚼一口，满嘴溢香，滋味隽长。幸福便写满我们的脸庞，我们几个姐弟们快乐极了!这种吃法叫熟吃。剩下的一部分麦子，母亲把它放在阳光下晾干。将鲜麦脱为麦粒后，温火熬出的麦饭，稠、黏、甜、润，一碗一碗地吃着，吃的不仅是时鲜，更是那个特有的季节情致。麦饭里，有着最鲜醇的麦香。天热时，用它烧一锅清水或煮一锅麦拉子，即能品尝麦子的清香，又能防暑降温。冬天时，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煮一锅青麦子，大家喝着麦水，嚼着麦香，谈论着幸福生活,真是其乐融融!
立夏一过，布谷鸟它像个极殷勤的、絮叨的女主人“布谷布谷” 喋喋不休地召唤着故乡的人儿回家，又像个乐师奏出那最美好的音乐，接下来的就是“蒜黄算割，擀面烙馍！”'割麦插禾、割麦插禾”；的麦黄鸟不厌其烦地提示人们要极早收割。
最先听懂布谷鸟的是我的母亲，她从墙上把家里的筛面的箩筛拿了下来，刷了又刷，放到太阳下曝晒；又把父亲的背架子拿下来，擦干净，对了，还有去年打麦用的连枷拆下来，把牛皮在冷水里泡软，再用泡过的牛皮条子把连枷上的木条或竹条又紧紧地缠起、裹紧，以备使用。父亲和村里几个壮劳力早早就把村里的麦场地铲平，洒上水，除去浮土，驾着牛，拉着石磙把它一圈一圈地碾砸压平，此时的麦场平展得像一张大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然后他又匆匆忙忙赶去街上的铁匠铺，腋下夹着家里夏收时要用的几把镰刀，在铁匠那里淬火，唯恐别人占了先；回家后，他总是端来一盆清水，蹲在我家院子篱笆边的柴垛子下，“嚯嚯”地磨起刀来！父亲磨过的镰刀，锋利无比，每把镰刀在阳光下都闪着耀眼的银色，锋利的刀刃所向披靡；家家户户紧锣密鼓准备着夏收，像是在迎接一场激战。
老家的六月初一，有一种习俗，叫做“新麦子坟”。提前几天，母亲和各家各户的婶子们都割十几个麦子，脱粒、用新麦子磨成面，蒸上一锅白白的馍馍，祭祀已故的亲人，那叫“祭仙”。你瞧!村庄里农家的烟囱里炊烟飘飘，火灶里炉火通红，笼屉上装满了大大的、白白的馍馍，并冒着香甜的蒸汽，像身披轻薄柔软纱衣的夏姑娘，莺歌燕舞，飘向蓝蓝的天空。那香气挤出笼屉，钻出房门，萦绕在村庄。馒头的甜香，熏醉了家乡的大人小孩。我的小脚奶奶一步三摇地下坡回家后，母亲递给她雪白的新蒸的馍馍，她顾不得洗手，放下手里的拐杖一口咬下去，嚼了几口，泪就涌了出来。奶奶哽咽着告诉我和弟弟，“孩子，这馍馍来的不容易呀”。她又让我和弟弟随父亲一起给爷爷上坟，说：“让你爷爷也尝尝新麦子馍馍”。可在我的记忆里，不知爷爷啥模样！因为爷爷在我父亲很小时就已经过世好久了…… 赤日炎炎，普照大地，不过三五日，麦子!终于在农民们凝望的眼神中由青转黄，生产队的联合收割机开始在轰鸣运转，磨合试车、整装待发。 麦田是个精彩的、无垠的世界，青蛙唱着情歌、昆虫在地下弹琴，联合收割机“突突突”在几大片平展展的地里大显身手，不几天功夫，那平地里的麦子全都收割回家。 这时坡上的小麦也黄了，机器无法施展绝技，只好大人小孩全下地抢收割麦。此时，学校也给我们放了忙假，我们比镰刀把高不了多少的娃娃，也参加到收割小麦的队伍之中。割麦要先用两束麦子打一个结，准备捆把，再把割过的麦子放在结里，三四束就构成一个麦捆；整齐的麦捆在田里整齐的排成一队队，个个昂首挺胸，像一个个精神抖擞站岗的士兵。父亲和壮劳力充当搬运工，把他们全数挑到麦场里，等待他们的是和大麦一样的碾打。 烈日炎炎，我们都拼命的收割小麦，小弟弟、小妹妹也不怕累、不怕热，都来捡麦子了。时而，看见青黄的蚂蚱在麦田间跳跃，时而看见几只野兔倏地从田里跑过，想追已来不及了；自己早已累得腰酸背痛。我不由得想起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
霎时间，车子满了!地上满了!大仓满了!小囤满了!香满天下粮仓!婶婶和孩子们也忘了疲劳，就像一群过路的鸭子，“嘎嘎”的笑声灌满整个村庄、大街小巷，笑声里也夹杂着香甜的麦香…… 时间过得真快!天空中布谷鸟的叫声又传来那带有独特的麦香。翻开桌前的日历，眼看六月初一就要到来。我想今年亲自动手蒸上一锅新麦子面馍馍，带上家人领上孩子，一块来到生我养我的地方，祭奠我黄泉下的爹、娘、小弟，还有爷爷、奶奶，感受并怀念着初夏，怀念着麦香，让这朴实的麦香情永远沉淀在我记忆的深处……
又一阵浓浓的麦香飘来，开窗，让那些童年的记忆充满我的房间、弥漫我的灵魂，氤氲成坚忍不拔和脚踏实地，带着古朴的童真和憧憬去开拓属于自己的未来！
（ 罗凤霜，笔名，青梅园主，墨梅幽香，大学文凭，中共党员，凤县新建路小学高级教师，《中国教育学会》新课堂教学研究组研究员，《西部文学》会员，散文版版主，陕西省宝鸡市凤县作协会员。钟爱文学，痴迷文字，笔耕不辍。有三十多篇教育叙事、教学论文等分别获得国家、省、市、县，一、二、三等奖。散文《做个书香女子》获宝鸡市总工会“智慧女性，书香家庭”征文二等奖。有近二十篇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分别发表在《中国创新教育》《宝鸡教育》《凤县文史资料》《关山文艺》《凤县文艺界》《宝鸡日报》江苏省《淮阴区报》副刊等杂志报刊。三十余万字的小说、散文、诗歌先后在《十点故事》《文阅圈》《西部文学》《凤县新闻》《新陕网》等微杂志和网站发表。最近自己还整理编辑打印了两本散文集《生命像花儿一样绽放》《乡情浓浓》和《青梅园主诗集》《我与诗同行》两本诗集，一部中短篇小说集《爱落红尘》，一本教育叙事集《爱那片土地》） 地址：凤县新建路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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