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蔡志杰 于 2017-6-13 09:18 编辑
回到老家那些日子,我总被哈喇喇一阵声响惊醒。每个早晨都是这样,随着自行车下坡,金属刮泥板一阵哈喇喇之后,我的睡意常常因这种声音,而消失殆尽。 等我叠被起床,开了屋门,眼前只有一沟泄泻的阳光。沉寂而干净的村路,大川里的上空,是一层稀薄且淡蓝的雾气。 等到夜色弥漫开来的时候,再看不到牧牛人赶牛走过大路,沟道里也没羊群回圈,你一声,它一声羊叫的时候,又是哈喇喇一阵声音从路上经过。不同的是:早上,响声在坡底下的路上发出。晚上,响声在河那头大路上经过。 这种声音是小五带来的。他因为要日日打工,晚归早出,就把这种声音留给了葫芦河的沟里,留在了时间里头。差不多,一年四季,日日都在反复。 小五是葫芦沟人。妻子儿女走了外地打工,把他一人丢在了这葫芦沟。不过,这怨不得妻子儿女,是他小五不愿随行外出。原因也简单,他嫌妻儿走的那地,工资太少。像他一样当小工的,每天工资也就六七十元。老家里就不同。因为这二年,小城镇改造,修地方盖楼的多。也缺人手。不仅活好找,工资也高。每天一百二,好吃好喝,还给一盒红延安。小五是很会算账的人,因了这原因,他留在了老家乡下,单出单入。 我的故居与小五家不远。吃的水,都是从小五院里挑来的。时间一久,我能根据他院里所遗之物,判断出小五何时离家,都吃了些什么。 大清早去小五院里,只要看到他家伸出窗口的铁炉筒里,尚有轻烟懒懒的泻出,那就证明小五刚走不久。再看他院里,洗碗水倒多还是倒少,扔出来的是韭菜叶还是菠菜根,你可知道他吃得是炒鸡蛋,还是蛋汤就馍。 晚上回来以后,他打开屋门,拉亮了电灯。你会看到,他炉筒冒出稠囊囊的青烟。门帘揭开处,是一片很规则的灯光,灯光里有又刚泼出的一大滩水印。你可以判断出:小五正在暖炕烧火。那一滩水说明,他刚洗完打工带回来的一身泥土。 小五个不高,方脸盘,大花眼,说话时总带着嘿嘿的笑。离开妻子儿女,那种长时间的孤独与寂寞,让他喜欢开口闭口的谈女人。而赚钱的不易与辛苦,又教他养成了爱划算,很精细的算计开销的生活习惯。 只有回家洗漱毕了,炕也烧暖以后,小五就会看我窗子。如果灯亮着,或迟或早,他都会无约来访的。他喜欢来我这啦话,也有其它原因。一是可看上电视,二是夜夜有免费的茶水香烟。余下就是我这人气平,及好说话。他抽了一晚烟卷,扔了一地烟头,我没有不高兴。就是抽到盒空了,我还会及时取出来,让他继续。他当然喜欢来了。 他有时会端上饭碗转门来。一边出溜出溜地吃他的面,一边看着电视,评价电视上出来的女人。这个模样儿俊俏,那个眼长的好看。要不就是身牌端正,条干很美。他评论一切人,主播,演员,外国人,中国人。老婆子,小媳妇。我笑笑的看他评头论足。发现他分不清主持人和气象播报员,也不知人的种族差别。只要一出现非洲黑人,就一律叫黑脑人。 饭吃完,他并不忙走。还得抽我一支烟。他会把碗轻轻放到我桌上,搬过小凳就地坐了。一边抽着烟,一边说些工地上的人和事。正说着,腿把痒了,他会抹起裤子查看一下。接着便是蹭蹭的挠一阵。然后放下裤管,站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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