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ZX19770130 于 2017-6-14 12:39 编辑
失魂记 云彩自小就落下一个怕狗的毛病。五岁的时候，她和姥姥、姥爷住在乡下，姥爷是村小学的语文老师，姥姥呢，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姥爷的贤内助。那一天，姥姥正在灶火上为姥爷整治午饭，小云彩就一个人溜出了院子，出了院子，走不到一百米的光景，就是一条穿村而过的小河，正是仲夏时节，清澈的河水缓缓的荡着涟漪自东向西流过。小云彩可欢喜这条河了，她捡起水边的石子，向河中抛去，石子打起了几个水漂，“咚”的一声，沉入水底。小云彩听到这个声音，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她可能是在潜意识里笑那石子终究没有摆脱地球引力的束缚，掉到了河中。 突然，斜刺里飞奔过来一个褐色的身影，向着小云彩扑来。小云彩吓懵了，下意识的躲开了这一扑。定睛一看，是一只半大的豺狗，舌头伸出嘴外，呼呼喘着粗气。豺狗此时的毛似乎也乍了起来，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盯着小云彩。小云彩“妈呀”一声，转过身子，飞也似的向着姥姥家的院门跑去，边跑边喊：“姥姥！救命啊！” 听到喊声，云彩姥姥驾着祥云从院子里面飘了出来，小云彩踏上祥云，在关上院门的一瞬间，豺狗咬住了小云彩的鞋帮。 小云彩的一只鞋子落在了院门外，豺狗不停的狂吠着，不断地用脑袋撞着院门。云彩姥姥在院子里尖声高叫着，“快来打疯狗啊！快来打疯狗啊！”声音飘过了村里的巷道、飘到了小河对岸的柳树洼、飘到了村头的红薯地。院门外不一会儿骤然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男女的吆喝声、棍棒敲击地面的“通、通”声、更加一声高过一声的犬吠声。声音缓缓的由近及远、由大变小，渐渐归于了沉寂。 云彩姥姥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怀里的小云彩。只见小云彩脸色煞白、眼睛紧紧地闭着。云彩姥姥慌了，拼命摇晃着小云彩，叫着云彩的名字，大声哭嚎着。云彩姥爷回来了、小云彩的舅舅、姑姑也来了、爸爸和妈妈也从省城踩着风火轮赶来了。从村卫生所到镇医院、镇医院到县医院，当小云彩在输液管的滴注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三夜之后了。看到小云彩睁开眼睛，一直守候在病床旁的云彩姥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的妈呀，我差点去请神婆啊！” 小云彩的官名叫李芸。自那个时候开始，她便随了父母来到了省城，姥姥为了照顾李芸，也来到了省城。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学士、硕士，最后进入省城的高分子材料研究所，结婚、生儿育女，可谓一帆风顺。但是，似乎是落下了病根，李芸遇到狗，便躲得远远的，不管是比熊、小鹿犬、博美、贵宾，统统敬而远之，更不允许家里养。时光荏苒，转眼之间，李芸的女儿郭美茵也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李芸和丈夫郭鹏飞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六月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可不是吗！鬼天气似乎是一位不速之客，转眼间，便阴云密布，顷刻暴雨如注。李芸早上出门的时候，感觉头特别的痛，车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当儿，也用同样把着方向盘的左手在轻揉着太阳穴。步入研究所大楼电梯的时候，差一点和同一个办公室的林阳设计师撞个满怀。林阳是李芸在工作上的竞争对手，两个人表面上配合默契，暗地里却都在为年末再评高级职称、进而升任副所长而较着劲。下午五点钟的光景，李芸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此时，头疼还没有多大缓解，便请了假，开车往家赶。当李芸满身疲倦又裹挟着头疼地拉开那扇镂花家庭防盗门时，大自然的“泼水节”盛大启幕了。 “丈夫老郭的单位远，大概得七点多回来，女儿应该快回来了，平常美茵都是五点三十分就下班了！”李芸边寻思着，边瞅着客厅沙发上面，墙上 的石英钟。此时，头疼也缓解了些，李芸还是习惯性地用左手轻揉着太阳穴。沙发上手机的铃声，骤然响起，拿过手机，李芸看到是女儿郭美茵打过来的。 “妈妈，你一会儿拿把伞到单元门口，接一下我们，我坐大伟的车回来的。”女儿在电话里急切地催促着，说完，挂断了电话。“大伟，大伟是谁啊？是不是美茵的男朋友啊？？”李芸一边脑袋里划着问号，一边找出了雨伞，推开家门走了出来。 老天爷盛大的“泼水节”还远没有落幕，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景致都迷茫在一片水幕之中，曲曲弯弯的“溪流”在地面上迅速地涌向了低洼之处。 一辆宝马X1轿车飞快地驶进住宅小区的大门，车轮飞快的卷起水流，又向轮子的两侧飞溅。车子嘎然停至在单元门口前，李芸正撑着雨伞焦急地等待着。车门打开，郭美茵钻了出来，几步跑上台阶，接过李芸手中的雨伞，两人共同站在了雨伞的遮挡下。突然，车门开启处，一条棕色的身影也飞快地窜出，跃上台阶，是一只松熊犬。它撒着花儿向李芸奔来。李芸的头骤然的又巨痛了起来，她朦胧中似乎看见那条在她五岁时潜伏在姥姥家乡村小河边草丛里的那条豺狗，耷拉着舌头、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珠，跨越时空的隧道，向她猛扑过来，“啊！”的一声，李芸眼前一黑，重重地向后摔倒在了台阶上。郭美茵和正准备倒车的于大伟同时惊呼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李芸感到一切虚幻而朦胧，自己也是轻飘飘的，前边的不远处是一束白光，白的耀眼、白的刺目，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向前，飘进了白光里。白色的棉花在四处飘荡、四处飞舞，一切依旧是虚幻而朦胧。棉花飘开的一瞬间，李芸看到了真实的景致，还未及反应，就倏忽地堕入到了景致里。 熟稔的气息迎面扑来，这不是高分子材料研究所的办公室吗？对过在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不是林阳吗？这位全国知名大学材料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注视着电脑屏幕，全神贯注的似乎要和电脑长在一起，并不时敲打着键盘。“林阳这么认真，在干什么呢？”李芸非常好奇，思忖着思忖着就悄无声息地走到林阳背后，只见电脑屏幕上QQ聊天界面舒展开来，林阳正在和网友聊着天： “ MR.YANG（阳阳）：挂名论文的费用我给你的账号发过去了，汇款凭据拍照给你发过去了，确认能挂名吗？这个对我很重要。 刘编辑：没问题，《科技论坛》是全国性的刊物，影响力很大的。林哥，评上高级职称，得请妹子吃饭啊！ MR.YANG（阳阳）：小事情，呵呵！” 李芸的嘴巴似乎咧到了眼角，惊讶、愤懑、失望一起袭来。林阳平常在办公室里，是公认的温文尔雅、学识渊博、年轻有为啊，为了评上高级职称，竟然出钱买论文作者的挂名？！李芸生气地在林阳脖颈掐了一把。已经关闭掉QQ聊天界面、坐在靠背椅上休息的林阳，如同弹簧般弹射起来，边抚摸着脖子，大声叫道：“蝎子蛰了！蝎子蛰了！”周围的同事都停下手中的工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林哥，咱们办公室可是卫生先进啊！怎么会有蝎子呢？”杨芳的办公桌斜对着林阳，对刚才的一惊一乍也非常奇怪。 “哥啊！咱们赶紧把计划写完吧！下班去医院看看李芸姐，她都昏迷两天两夜了。平常，咱们和芸姐相处的都很不错啊！”大个子刘说道。 “我昏迷两天两夜了？”李芸摸摸自己的脸颊。“难道，难道……我灵魂出窍了？” 一道金光从天际滑落，魔方变换般，到了子夜时分。似乎是一条笔直的马路，两边的万家灯火摇曳出点点繁星。飘忽着，李芸进了一户院落的大门。 这是一座典型的在大城市边缘乡村里的农家院落，朴实无华。这是哪里呢？李芸正思忖着，院门外响起了汽车刹车的声响，如一阵风般，从屋子里刮出一个人影，径向大门。门响启处，一个中年男子由远及近。 “这不是高分子研究所的胡天华所长吗？胡所长也是我们家的上下邻居。”认出来人的李芸非常惊讶。在胡天华所长旁边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白净的脸庞，粉黛淡施，眉目中透出几丝妖冶，就是她刚刚开的院门。少妇紧紧地挽着胡所长的臂膀，两人走进了屋子。 似如同天上的白云突然掉入了深深太平洋底，李芸宁愿相信自己看到的是梦境。胡天华所长可是我们小区那里的模范丈夫啊？妻子赵茹是一位中学老师，夫唱妇随、恩爱无比啊！胡所长怎么会有二奶、小三呢？这个世界真是没有人做不到的、更有你想不到的。 李芸走到屋门口，屏气静神听他们的讲话。 “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我？”屋里的女子娇嗔道。 “宝贝儿，我这些天，家里那口子看的太紧了。今天正好去看一个在医院昏迷着的下属，她被狗吓得现在还昏迷不醒呢！正好路过这里，看看宝贝儿！”胡天华讲着，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我们所的林阳没去，这两个人平时就竞争激烈，也怪这个病人李芸，平常太要强，非要把所有荣誉挣到手，林阳高级职称还没评上呢？也让林阳这个小伙子有点机会吗！” “不提这些了吗？老胡，来来！我们一起洗个鸳鸯浴吧！”屋子里面传来女子勾魂摄魄的声音。接下来便传来了宽衣解带之声…… 李芸静静地在屋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走向院子中央，她的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胡天华所长评价她的话……一朵白云从天而降，不经意地，李芸已经踏在云上，飘然远去。 喧闹的街道、疯癫的人群，李芸在大街上快步走着，一群十四五岁的问题少年凑在一起，惬意的吸着烟；奔驰停在街角拐弯处，大腹便便的司机爬出车子，恶毒而又极端蔑视地咒骂着保洁员；远处不是小区门口修自行车的二狗子吗？平常谨小慎微、老老实实，现在却穿的衣冠楚楚，走进了“蓝梦”黑舞厅；一切的人、一切的物，难道都是真实和虚无的结合吗？李芸看着、想着，想着、看着，越走越快，身体似乎飞了起来，前面不是自家小区的大门吗？李芸心情越发激动了起来。迎面扑来了一条黑黄色的身影，牙齿暴突，寒光闪闪，在就要碰触到李芸的那一刻，李芸“妈呀”一声，跌落尘埃…… 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素白的窗帘，转了转脑袋，一个个熟悉的面庞出现在眼前，丈夫老郭、女儿郭美茵、还有一面之缘的女儿的男朋友于大伟。右手上方，药水在顺着软管滴滴流下…… “妈妈，你可醒了，吓死我们了……”郭美茵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老郭也发现了，抓起李芸的左手，轻轻抚摸着，此时无声胜有声。李芸欠欠身，示意把她扶着半坐起来。然后，宣布似的说着：“美茵啊！大伟的那条松熊犬，咱们养着吧，妈妈做了一个好长的梦，现在不怕狗了。” 时间在此时仿佛被定格了。 “事情的发生发展，先考虑自己有什么问题，从我做起吧……”李芸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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