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1-24 21:18 编辑
蝉 说 ------月下李说
已经立了秋，这天仍不见凉，依旧是闷热难熬，令人心浮气躁。 见到一幅画，画面极简单，一枝柳条从画上垂着下来，柳的后面正浮着一轮明月，月前柳叶上落着一只蝉虫。画面静极了，没有风，只见月光和月下的蝉。 蝉是秋物，这画就一定是秋天。秋天的月下，蝉也常常鸣叫，画就有了声音，那是画外之音。 这热燥的夜晚，看着这幅画，人心静了许多，听着这画外的鸣躁，倒使人想起许多有关蝉的事。很奇怪，看到月，看到柳，都不能使人生出联想。唯独这蝉，见了就勾起人的许多记忆，难道说，蝉是一种能引人思索的虫儿么！ 还在上小学，住在一个机关大院里，院中树木很多，品种也丰富，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树，长的很高，有三四层楼，叶子软软的成散条状，现在想那一定是一种杉类的植物。我每天从那树下走过，总听到上面有蝉在叫，我便死死盯着树上的每一个枝杆，寻找着那个声音，尽管那树皮也泛着褐色，但在阳光下，蝉的透明的羽和光亮的外壳却让你很快就能寻到它。正瞧着，它却慢慢爬动，转到了阴面的树身上，正好给我个侧身，我立刻掏出弹弓，对着那蝉射，打出好多石子，那蝉依旧在叫。突然一弹，就见那蝉骚动起来，往树枝树叶上乱碰，我想是打中了，看着它往下落，落到一半，突然一个旋转，直向空中飞去，还带着一路叫声。 我开始练弹弓，对着树打，对着房顶上的草射，对着空中的电线瞄。技艺増长很快，在窗台上放个小枣，我一弹就能打碎，而且十有八九不放空。这就是那些蝉虫遭殃了，只要我看见，百分之六七十都死在我的弹弓下。记得一次去亲戚家玩耍，跑到附近一所大学墙外，那里栽着一排排的白杨，树身又高又直，蝉虫在那里就叫得不停，叫的是雄的，引来的却是雌虫，眼看着这蝉飞来飞去，都不远走，就在这杨树间乱串，我便举起弹弓，一棵树又一棵树地去找，整整一个下午，这蝉便打了一堆，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壳体，但却都活着，都在动。 我拿它回到了亲戚家，进门时，却给了邻居的小孩。我知道，它们活不过明天，明天便是一堆尸体，看着就不舒服。可我为什么还要打它，我却不知道，就是为了好玩。好玩在打落的那一瞬那，就像钓鱼，鱼出水面的那一阵子的快活。 后来，家搬到一个大宅院里，我也上了中学，院中栽了许多的树，有椿树、桐树、白桦和核桃，树都很大，几年就长到三四层楼高。夏末时节，这树上就变得非常热闹，有着鸟儿，更有着蝉虫。 清晨，太阳还没有露脸，蝉就开始叫了，你一声，我一声，叫的不停，越是热燥，叫的就特别的响亮，整整一天，没有见它歇过。日落，明月当空，月光泛着一丝红气，明日肯定又是大热天。那夜，这蝉就叫得不停。对着月亮在叫，你一声，它也一声，像是月下的情话，缠绵不息。天要明了，它才睡去。 其实，这个时分，正是幼蝉蜕变的时候。蝉的一生，三年或更久是在地下黑暗中度过，一旦从地下出来，趁着天还没有亮，就悄悄地爬上树杆，在那里蜕壳，尔后慢慢地爬上树梢，等待晨风和阳光的沐浴，蝉羽便丰满和硬朗起来，可以自由的飞翔了。也总是趁着秋后的余热，拼命地叫呀叫，欢唱的不得了，就引来了雌虫，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随着秋天落叶，这蝉儿也就落去了生命。当我知道蝉的生命如此的暂短，就再也不愿意用弹弓打它，就让它快活一个夏天吧，它是很不容易啊！ 不知我的孩子从哪里得知蝉蛹可以吃，竟然悄悄的在天未明之前，同他的小伙伴们在院里的树丛中寻找蝉蛹，竟然捉到了十几只，在我晚上下班回家时，餐桌上就有了一盘油炸蝉蛹的菜，我知道这是一种高蛋白的营养物，人是需要这种营养的，我吃过两三个，很可口，油香味十分好吃，但我却给孩子下了一道指令，今后不准再捉它吃了，因为它也是生命，也需要蛋白的营养。孩子听懂了，就再也不去捉它。 可孩子的天性总是喜欢小动物和昆虫的，我便带他去了公园，在一大片矮树林里，整整跑了大半天，没想到，捉一只活的蝉会是那么容易，我拿着一个尼龙丝线编织的网兜儿，瞅准树杆上爬着的蝉，慢慢地将网子拉开，靠近，就在蝉虫有反应的瞬间，网子就罩上了，那蝉儿全落在了网里，再也飞不起来。那片林子，蝉虫就特别多，一下午几乎能捉到几十只，大部分蝉虫是一种叫做纺织娘的虫儿，比普通蝉要小，叫声也短而促，清亮的好听。孩子将蝉带回家，选一两只做了标本，其它的就放开在家里乱飞，结果这蝉儿全顺着阳光飞去，落了满满一个纱窗，孩子便一只一只地从窗缝里放飞，飞到院里的大树上。几天里，这院子就成了蝉的乐园，叫声不断了，弄得院人午休不成，便跑到院里一棵一棵地去摇树。 我与蝉的接触都是在青少年，从伤害它到爱护它是有个认识的过程，按理讲，蝉是有害的，它从地下开始就以树的根汁为食，出了地面又飞上树去，继续吸食树的汁液。它是靠树维持生命，对植物而言它是害虫。可人与蝉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它不能伤害人，因为它太渺小，但人可以把它当成高蛋白的营养物吃下去，以补充人的某种养分，这么说人不成了蝉的害虫。这个界线究竟如何划分！究竟应该从什么角度去分清有益和有害。如果说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能象人类那么智慧、有思维、有表达能力，这个问题将永远讨论不清，因为哲学家也讲过：真理不是绝对的，何况人与蝉的争论呢。 蝉对于人类，对于一个有智慧、有思想、有悟性的人来讲，贡献就太大了。早在商周，蝉的形象就被铸在铜纹上，被雕刻成玉蝉，含在死者的口中，用于避邪。那时，蝉在人们的眼中就是一个轮回不灭的神物。随着社会的发展，人对蝉的认识越来越清楚，它便又成了文人骚客笔下的寄情之物，从具有禅家意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辛弃疾的西江月词《夜行黄沙道中》：“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里有鹊叫、蝉噪、人语、蛙鸣，真是声声入耳，闻声悟道，悟出夏夜的宁馨和安谧来，这不正是禅意么！更有两句诗文：“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将禅家的静悟形象道的明如清水，让人身临其境，豁然大悟。蝉是虫，而禅是理，蝉禅相融便生出世间的理趣。有人讲：夏天如果没有蝉鸣，那一定会象春天没有花开，秋天没有明月，冬天没有雪飘一样。 因而蝉的存在，不仅是现实，而且是历史，是人类文化历史长河中一支泠泠鸣叫的细流，它轻敲着多少智者的心田，沁润过多少童年的思绪，它给智者有闻声悟道的哲思，给人类的童年带去无限的快乐。这便是自然界中神奇的蝉了。 还是再看那幅画，那柳叶上的蝉，人心总是安静的，即便坐在秋后热燥的屋里，听那画外之音的蝉鸣，你会有春风拂面的感觉，那圆圆的月光下，世界一片清白，人心无限的愉悦，这正是蝉带给人类的快乐，非得月下说蝉不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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