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门是西安市西郊的一处地名,据说当年冯玉祥将军的队伍就是在土门附近集结,浩浩荡荡的穿过玉祥门入城。 再往古时候寻觅,好像有个唐三彩的物件在土门附近出土,后来经考证是中国发掘出土的第一件“唐三彩”,好像还有个什么拜庭金币也是在土门挖出来的,印证了古“丝绸之路”的起点就是在土门出发。 土门在解放前是一片农田和村庄,外加上荒芜的废墟组成。有一首现代诗写得很形象,作者的名字忘记了,只记得大概的意思:土门,我来到跟前没有看到大门,看到的只是大片的废墟。给人的感觉好似古人的“阳关三叠”一般。 真正使土门名扬天下的当推现代文豪贾平凹老师了,2006年贾平凹出版了名为“土门”的长篇小说,与前后出版的“废都”、“秦腔”、“怀念狼”、“老西安”等等一起组成了风靡中华文坛的西北风。 六十年代初,我随家人搬到了土门附近居住,有许多少年的回忆和眷恋想去写一写,随手立了个题目叫“土门”,没想到与平凹老师的著作重名了,我没有读过平凹老师的“土门”,只是从他人的评论中略知一、二,好像平凹老师的“土门”写得是一个村子被城市化的变迁,我想写的是对土门的回忆和眷恋,应该没有抄袭文学大家的嫌疑吧。 记忆中的土门是个很大的地域,那里有我数不尽的少年时的回忆,土门的核心地带叫“大桥”,应该是因为横跨在沣惠渠上的一座桥而得名,那座桥破旧不堪,不知建造于何年何月,大桥的对面是一个饭馆,名曰:大桥食堂,那个年代吃不饱肚子,饭馆自然成了万众向往的地方,大桥食堂是个大棚式平房,四处透风,摇摇欲坠,屋里有十几张油腻的桌子摆在地上,进门处是个售票柜台,柜台的上方有个木牌,上面用粉笔写着今日菜谱和价格,食客都要先交钱买了饭票,然后自己去窗口排队取饭,不像现在先吃饭后买单,我放学时常常路过大桥食堂,从里面飘出来阵阵的饭菜香味,我只能深深地呼吸来品尝,回想起来也是一种享受啊。 走过了大桥就是一条窄窄的街道,好像叫做土门大桥街道,街道坑坑洼洼不平,雨季来时满街的烂泥和积水,街道两旁盖满了高高矮矮、破破烂烂的房子,就如电影上的贫民窟一般。那个年代能在大桥街道上居住,就已经是人们的骄傲了,起码代表这里的居民有着城市户口,有城市户口就有定量供给的粮食,有了粮食就能维持半饥半饱的生活,生命便得以延续。 大桥街道上还有个小人书店,也就是儿童连环画,我也会偶尔逃学躲在肮脏黑暗的小屋中,贪婪地看小人书,记得是两分钱看一本,五分钱看三本,什么水浒传、杨家将、西游记、海底两万里、宝葫芦的秘密都被俺看了个够,真是不好意思啊! 大桥街道的那一头,有一个好去处,那就是当年西郊最大的百货商场“土门商场”,土门商场是特别大的一院平房,周围是高高的砖墙,里面是一排排的瓦房,每排平房就是一个小组,什么文体组、五金组、百货组、服装组、副食组,纵深之处还有内院,里面是库房、办公室、缝纫组、单身宿舍,普通人的脚力两三个钟头是逛不完的,回想起来真大啊! 我最爱逛的小组就是文体和五金了,文体组的柜台中有我梦寐以求的乒乓球拍子,记得很清楚标价是一元五角,可是我买不起,父亲远去后家中靠妈妈的工资来支撑,温饱都难以保障,我自然成了穷孩子,五金组的柜台里有我梦寐以求的半导体元器件,我也买不起,只能隔着玻璃窥视他们的尊容。 副食组更是我向往的地方,有一次妈妈跟我去逛土门商场,在副食组遇上了便宜的“点心渣”,也就是糕点卖完后剩下的碎渣子,妈妈买了一斤,记得好像是四毛钱,回到家里抓起一把来送进嘴中,好香啊!至今也不能忘怀点心渣子的美味。 从大桥向北而去,有一条不太宽的水渠,水渠两岸郁郁葱葱都是树木,渠中的流水清澈见底,通过跌水一级、一级地向下游淌去,我和同学们常常来这里游泳,偶尔在跌水处还会来个三米跳呢,以后长大了才知道这条水渠叫做“沣惠渠”,是个人工开凿的水利工程。 顺着“沣惠渠”再往北行走,一条可与北京长安街宽度比美的大道呈现在眼前,大道分上下车双行,中间用数米宽的绿化带隔开,这是一条苏联人在五十年代帮助建造的道路,现今看起来居然还不落后,这条大道称为大庆路(文革前叫做未央路)和莲湖路,大道两旁拔地而起十几所大型现代化制造业的工厂,都是前苏联帮助建设的,这些工厂至今还在为三峡工程制造出一流品质的大型输变电设备。 大庆路与沣惠路交叉的十字路口,有一所文化娱乐场所,当年叫做土门工人俱乐部,也是苏联人建设的。土门工人俱乐部里有电影院,有旱冰场,有阅览室和图书馆,有展览室,有绿地和花草,是当年制造业工人们休闲娱乐的天堂。 上小学三年级时我转学来到了西郊,住在离工人俱乐部不远的工厂家属区里,有一天同学们说要去滑冰,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滑冰场是什么模样,心里想到了白雪皑皑的松花江畔,又想到了千里冰封的北国天山,来到跟前才知道这种滑冰场与冰雪无缘。在同学的鼓励下我穿上了有四个轱辘的冰鞋,跌跌荡荡踏进了滑冰场,这是我有生第一次享受这种休闲运动,那时候西安市乃至全国还很少有这么标准的旱冰场。 沿着大庆路从土门工人俱乐部往西行数百米,在宽阔的绿化隔离带中央竖起了高高矮矮的雕塑,这就是西安市著名的群雕“丝绸之路”,她象征着中华民族走出国门、放眼世界、友好往来于亚欧大陆的光荣历史,也间接地说明了“土门”在盛唐时期的重要地理位置。 土门周边还有许多近郊村庄,大土门、小土门、中堡子、北窑头、郭家口等等,可是没有听说过贾平凹笔下的“仁厚”村,这些村庄里有我许多的小学、中学同学,我也常常去他们村里玩耍,后来好些同学都成为了这些村庄的村长或支书,可是没有听说过贾平凹笔下的阴阳手“成义”,我常常奇怪,平凹老师非西安人,怎么从他笔下出来的“废都”、“土门”、“老西安”会有那么多的故事呢? 我的母校也在土门附近,那里撒满了学生时代无法抹去的记忆,记得前两年去西安探亲时曾专程前往母校拜望,看到母校年久失修的惨淡光景写下了一篇散文来抒发情感,那篇散文叫“第十五中学”,摘录几段如下:沿着宽阔的大道行走,道路两旁新建的高楼大厦与小时候经常路过的熟悉景色交织在眼帘之中。我漫步在街头,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的情景,如果时光倒流,走在路上的少年也许是我,是我的同学们。我仔细地辨认着通往母校的道路,沿着当年熟悉的回忆,来到了第十五中学的学校门口。校门口的街道变得很窄,学校的大门也不如记忆中的宽大,只有小小的传达室还是过去的老样子。走进学校的大门,教学楼呈现在眼前,没有了往日的高大,没有了过去的漂亮,透过楼门口看到宽宽的楼梯,才有了一丝往日的回忆,那时,我日复一日的上下在这个楼梯上,……。 土门还曾经有过西安市最大的自行车交易市场,还曾经有过显赫一时的大型百货、瓜果自由交易市场,还曾经有过数不清的让西安人骄傲的工业企业。随着岁月的流逝,自由市场变成了城市的二环路,高高的立交桥在平地拔起,让我又回想起了那座土门大桥。 土门周边的工厂历经沧桑已经面目全非,有的工厂经营不善沦为了大型超市,有的工厂下岗分流惨淡经营,有的工厂依然热火朝天地在建设社会主义。有一个特殊的工厂旱涝保收经久不衰,我有许多同学都在那里上班,这就是机器一响、钞票万两的西安印钞厂。 我的少年时代在土门渡过,我的同学们遍布在周边的工厂和乡村,我的记忆无法忘怀土门大桥和大桥食堂,无法忘怀长长的清澈的沣惠渠,无法忘怀工人俱乐部里的旱冰场。 这就是西安市与我的土门。
西部老土,真实姓名:高光宇,西安市人,老三届下乡插队学生。工科电子专业,工程师,曾就职于中石油、建设银行等所属单位,现已退休,爱好文学写作,爱好音乐,爱好独自旅行,爱好健身锻炼。2005年开始步入写作,至今已经写有一百多万字的各类作文,2016年注册西部文学网,2017年建立了个人工作室《闻声·土居》,用来学习写作和交流HIFI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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