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月色去家访

踏着月色去家访

                                                                                       蔡永平
   师范毕业，我分配到细水河小学。学校窝在山谷中，背靠高耸嶙峋的石山，面对苍郁青翠的绿峰，门前是潺潺流淌的细水河。学校四周是大片的农田，绿油油的麦地，金黄的油菜花淹没了校园，远处土坯石墙的农舍掩映在葳蕤的树林中，传来鸡的鸣叫，狗的乱吠，驴的高呼。学校设学前班到六年级，学生一百二十多人，教师九人，家在附近村庄的教师走教，我们四个家在外地的住校。深山不通电，日子过得清汤寡水。白天忙碌于教学，和孩子们一起，心儿充实愉悦，下午放学和晚上大段的闲暇时间，无聊寂寞肆意地掠过双眸。聚在一起喝酒，是打发漫长时间的最好手段。黑漆漆的夜中，点亮一盏大肚细腰圆底座的煤油灯，忽明忽暗跳跃的灯光从形如蛤蟆嘴的灯头中探出，透过上细下粗的玻璃罩子，映亮黑乎乎的宿舍。我们围坐在灯前，几个煮鸡蛋，几瓶肉罐头是下酒菜，高声猜拳行令，酒喝得痛快爽心。但酒不能天天喝，身体吃不消，那不多的工资更吃不消。
    下午放学，吃过晚饭，我们跟陈教师去家访。陈老师在大山中呆了二十多年，熟悉大山的沟沟岔岔。
    红彤彤的夕阳像硕大的西红柿衔在西山大张的垭口，金灿灿的阳光涂抹群山，盘山的黑黝黝的石板路成了亮闪闪的金带，路两旁是茂密的草丛、姹紫嫣红的山花、起舞忙碌的飞虫，我们谈笑，欣赏美景，听陈老师讲有关山村教育的事，心境愉悦惬意。
    夕阳一口口被垭口吞噬，暮色像顽皮的山孩给天幕拉起一道窗纱，天地暗下来。我们爬上了山峰，平展展的大台展现在眼前，碧绿如韭叶的马莲在晚风中摇曳，蓝莹莹的马莲花似灼灼燃烧的火苗，几座石砌的房屋散落在广阔的平滩里，像老牛随意拉下的牛粪，这是马莲台组。马莲，大山里最普通最皮实的草类，山孩依如这马莲。几个脸上、身上沾满土灰的山孩，在村头探头探脑张望，看到我们，捂着嘴“嗤嗤”笑。陈老师高声呵斥，快回去，吃饭、做作业。孩子们不听话，嘻笑着跟着我们跑，他们亮晶晶的眼睛注视我们，希翼我们能走进他们家院落。山中人家很少来客人，老师去家中是很荣耀自豪的事。陈老师说去央卓家，几个男孩一溜烟飞奔着去报信，其他孩子“叽叽喳喳”争抢着引路。
    央卓是陈老师班上的学生，两天了没来学校。我们走进央卓家三间低矮的房屋，央卓和妈妈急忙慌张地收拾屋子。央卓阿爸酱紫了黝黑的脸，忙不迭地让座、沏茶、递烟，搓着手，紧张局促。在闪动的煤油灯下，我们和央卓父母拉话儿。央卓有两个在县城上中学的哥哥，家里人手紧，钱儿紧，丫头识字睁眼了，就行了，回家帮衬家里，学会放牛、喂羊、做饭、做针线……陈老师“哧溜溜”喝几口酽酽的茯茶，咂几口烟，喷浓浓的烟雾，唾沫星四溅向央卓父母摆事实讲道理， 俚言俗语张口就来，“地荒一年，人荒一生”，“苦了娘老子，幸福娃一生”，“养女不教，父母过”，“养儿得济，养女也得济”……阿妈红了脸，连连点头，阿爸挠着蓬乱的头发，难为情地“嘿嘿”笑，央卓殷勤地端茶倒水，黑亮亮的大眼睛满是期盼。陈老师许诺， 给央卓争取贫困生救助，免央卓的学杂费等。央卓父母感激地承诺，明天让央卓去学校，一定攻央卓上学，不拖孩子上学的后腿。
    央卓阿爸扯住我们的衣袖，让婆娘赶快去鸡窝抓鸡，让央卓赶快去小卖部买酒。陈老师笑眯眯推辞了，央卓不来上学，我们就天天来家访，吃鸡喝酒……
    月亮像俊俏的山丫，从东边的山梁上，轻盈地跃升上来。天深蓝高远，几点繁星，清亮如水的月光泼洒下来，朗朗地将群山照亮，柔柔的夜风送来草木的清香，小虫的低唱，好一个空灵、明亮的世界。我们心中满满的成就感，高声谈笑着，沿着绕山的银带，轻快地走向谷底的学校。                     
                 甘肃省天祝县第三中学       蔡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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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永平，甘肃天祝人，作品散见于《中国校园文学》、《散文选刊》、《教师博览》、《甘肃日报》、《吴地文化闪小说》、《武威日报》、《乌鞘岭》等报刊和网络媒体。邮箱：gstzcj@163.com，电话：13830543638，微信号：cyp11032508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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