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要退休,老伴柳钗心里可乐了。
怎么不乐呢,老徐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休过个长假,就连周末、法定节假日的休息,也时常得不到保证。几十年来,老伴是怎样的夙兴夜寐,勤奋工作,只有柳钗最了解。还在部队的时候,多少次柳钗一觉醒来,发现老徐还没回来,便起身走进办公楼,其它办公室都黑灯瞎火,只有老徐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回到地方,老徐也常常加班加点。一次下乡多日,说好了某日某时到家,结果到时候了,却没见老徐的身影,急得无计可施的柳钗,照老办法跑去办公室看看,果不其然,老徐顾不上先回家,就直接去了办公室,还在那里熬夜处理事情呢。
老徐一天到晚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倒不是他效率低,而是他事业心太强。一年忙到头,不说积劳成疾吧,但他那老寒胃不时会来点状况,都没有时间去看,弄得老徐不得不时常捂着肚子开会、写材料、听汇报。柳钗的心里早就盘算好了,等老徐退下来,第一天就要陪着他去看中医,好好地调理一下肠胃,然后买上两张机票,一起到哪里去旅游一番,看看名山大川......
虽然延后了半年多时间,柳钗终于高兴地盼到老徐退休了。
但盼来的是一场空欢喜。令柳钗没想到的是老徐退而未休,领导曾几番找他谈话,说他是个能做事的人,老区发展需要他这样有水平有事业心的老同志继续发挥余热。这边的退休命令刚要公布,那边老区发展促进会主持工作的副秘书长的头衔就给他安上了,真是一次漂亮的无缝链接。
老徐这人啊,从来就是个听党的话,服从革命需要的好党员,是个不怕苦、不怕累,“小车不倒只管推”的人,既然老区建设需要,领导和群众信任,自己还干得动就继续干吧。老徐心里十分清楚,老促会是个群众组织,不是什么权力部门,一没有权二没有钱,去那里只有做事的份、求人的份。不过,老徐乐意做事,尤其愿意为老区、为家乡这片土地的发展多出力。
别以为这个主持工作的副秘书长,手下还有多少人可以使唤,其实他是个光杆司令,手下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他是副秘书长,更是秘书、档案员、接待员、通讯员。从计划、协调、调研、写简报、甚至打印、分发材料......凡属于办公室一摊子的行政、接待、文字、档案、收发等许多事情,老徐都是亲力亲为,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在干。他说,老区建设,最缺的就是资金。为了节约办公经费,一个人干得了的事,就不要用两个人,走路能办的事,就不要派车。老徐六、七十岁的人了,还经常自己骑着自行车,去给市委、市府机关的各个部门送简报。整理档案资料,他忙不过来,还常把老伴柳钗也叫来一起干。
不是老徐恋栈,而是他干得太出色了,干完一届,领导还要他接着再干,连着两届快干完,快十年过去了。虽然说无职无权,可老徐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干着。这真是一颗革命的螺丝钉啊,组织上把它拧在哪,他就在哪里闪闪发亮。因为他干得好,又从来没有什么声音也没什么要求,两届快干完领导还没有让他下来的意思。他呢,毕竟七十的人了,也很想退下来休息颐养天年,可一辈子习惯了听从党召唤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对组织开口说自己“不干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肚子。
但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柳钗心疼老伴,催着老徐说:“快换届了,趁早提出来,我们不干了。要不,你还得干五年,难道真的要干到见马克思的那一天吗?”见老徐没有个明确态度,柳钗急了:“你倒是说,对领导讲过没有,领导是怎么说的,有没有答应你的要求?”
老徐说:“要我对组织讲不干了,这个话我还真说不出口呀!”
柳钗说:“那好,你说不出口,我找领导说去。”几十年来,柳钗对老徐工作上、廉政上的事情,从来都是夫唱妇随,积极支持,紧密配合,可这一次她毫不含糊,态度坚决地说“不”了。
柳钗找到领导,说:“感谢组织对我家老徐的信任,退休后还让他在老促会发挥余热,已经干了两届十年了,现在又快换届了,我真希望下一届,不要让他再干了。”这位领导虽然听得认真,却未当即表态。
柳钗摸不清领导什么态度,便接着说“老伴也七十岁的人了,为党工作了五十多年,我家老徐这支蜡烛快要烧完了,已风烛残年,请求组织还是把他最后的一滴蜡留给我吧。”柳钗一边动情地说,一边用手抹抹微微泛红的眼圈。听完柳钗这句话,领导也为之动容,轻轻点头对柳钗说:“你说的也是啊”。
新一届老促会对老徐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欢送他“二次退休”。柳钗对我说,老徐这次是真退了。七十一岁,他终于真正开始了自己的退休生活,如今退休又十多年了,虽然已是夕阳晚照,但我还是希望能快快乐乐地陪着老徐走得更远一些。
会的,我的柳钗大姐,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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