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叫贺家沟。但我更喜欢叫它葫芦河。搭上姓氏的地名,除了能说明村子由来,或是那一姓的老先人开辟了此地,筑就了村子外,再也不能说明什么。而且,这样的村名,俗不可耐。我叫它葫芦河,也是出于偶然。我在村中的王家峁粱端详村子时,发现沟底不见的村型,在山上可一眼看来。村子太像一只装酒的葫芦了。却是倒置的,葫芦底在庙坝那地,葫芦口竟在向后的沟里。源自后山的河流,像一条细线,,从那口上,穿起葫芦来。阳光下流出来的河水,远远望了,细如银丝,恰似葫芦藤了。我把这种称谓写进文章。网友就问了,葫芦河在什么地方。我回答,在下的故园小村是也。 故园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就我记事时,也还保持了原样。小溪自后沟缓缓流出后,流经庙坝那地方,因受了一道高高的土粱阻滞,不得已,像舞蹈自己似的,打一个折儿,款款的流向芋子坪湾里,再似画弧一样,转个圈,流向了大河里。我依稀记得,与大我四岁的老皮子,走芋子泊里玩,当是春季。其时,干芋叶一地,残枝断节的芋茬纷纷立在地里。我们就顺着溪水走去,看到过悬空的石岸,石岸下还有薄薄的煤层。至于从马王庙延伸过来的土粱,逞缓坡状。直插进芋子泊里。 我只记得有这么回事,只是不晓得,土粱是毁于那年那日的。 有那时健在的老人说,贺家沟凭借了那土粱,富足过一个时代。村子因那溪水的九曲环绕,加上土粱的遮掩,实在是块风水宝地呢。只是有一年,半夜一场雷雨,引来洪水漫流,集中到小河沟槽里,水急浪高,直达对面打谷场里。也就是那场洪水,冲绝了村前土粱,打开了新的缺口,溪水改了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破了风水的村落。像富户大家,从此家道败落,一镢不振。 这种推断,似有道理。因为我的童年里,满满的都是吞糠咽菜的苦难记忆。 我因为很在意,人们口中,关于小村富足的记忆,以至于,幻想着洪水夺走的东西,洪水再能还回来。比如,有一场大水,带了泥沙,携裹了众多的潦礁石块,就在村口堆积起来。第二次形成村子的好风水,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盼了好几年。土粱没形成,倒是河漕被越拉越深。水,越发毫无阻滞的,一泻而去。 再后来,修铁路。半川里筑起了横贯东西的土粱。将对面公路上,可一览无余的村貌,完全遮蔽了。看着隐于铁路后面的小村,我心里说,这下好了,我的故园小村,又得了些好的风水了。
【三】小村的理念
村子里的人,世世代代务粮种田。凭借人均六分的川水地,过着富不了,饿不死的日子,一天过了又是一天。一年过了又是一年。没人想过换种方式生存,没有人愿意改变一下经营的观念。除了那些种了一年又一年的黑豆玉米,谷物豆科,几乎没什么改变。 从我记事起,公家没少过引导他们,发展多种经营。从最初的发展核桃,到后来的苹果梨园。再到植桑养蚕,大棚种植,养牛养羊。没一样让一个人看上,当成用心去作的专业或主业。离村子不足五里路的武家沟,新庄人,发展果业。他们的桃和苹果,出售后,带给农户不菲的收入。村里人看得到,听得见,也觉着眼馋。真正动心,营务的却没一家。对面的杏家湾,许多人种温棚,本地甜瓜卖到最好时,一户可年收二十万元。有人说,有人爱。真让他们种,又是那么难。以至,国家给的牛,没几家养过三年,多数是值两千块的好牛,一千二卖掉套现。近二百亩桑园,没人养蚕,砍倒树,让一家家当烧火柴,烧了一二年。山上槐林里躲着的,一棵俩颗梨树,结些碎蛋蛋。川里打起那么多温棚,没人种,荒了个经年累月。 村里有一片苇子地,属上祖人留下的产业。我对他们讲,好好作务,可打出品牌,包装了出售。没人觉得这上还有文章作。就知道,看眼前,发展短线生产,见利于当年。种两亩西瓜,有万二八千收入。掰几穗嫩玉米,呼踏踏开三轮卖了就是钱。二里路远的小镇上,没一家店铺是贺家沟人开的。即便近二年,这家娃学了粉刷,那家的学了川菜。还有学那盘头化妆的,都愿意打工当伙计,没人想过,有条件了开家自己的店。 对土地的热爱和固守,让土地上生产的东西,永远是那么些。经营的单一,让他们思想里,死守了种田,种田,再种田。不远看,不思下一代去干什么,让人们死记了保田活命。想把农民那种作业,三辈五代传承下去。 来企业不欢迎,修铁路,高速也不愿。只是强征时,没人敢出面再当。 前些年,我当教师期间。极力鼓吹教育扶贫,读书改变现状。没办法,小学教的好好的,一上初中就麻烦。许多娃娃没想过让自己走进大学校园。读着读着不上心了,这家娃出去打工挣钱了,那家学技术手艺了。当你感觉遗憾时,他们会说,穷不供书,富不教学,这是老先人留下的老理。 说了这么多,只是看到了,不想让这些情况成为永远。心中的疼痛,并没有让我将他们冷淡,疏远。我只是希望老家人,改变上一点点,他们好了,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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