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回楼塔。家中之猫,生两小猫,存活一仔。大猫养小猫,东叼西藏,防家中人如防偷猫贼一样。 我太忙,没有闲心照看大猫、小猫。猫的世界中,有猫的生活方式,人管多了,吃力不讨好。母亲给猫安的窝,猫不爱住,也闲置着。猫喜欢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有自己的小家。它们寄居在我家,也要找个不为人知的“家中之家”。 今天,藏在楼上的小猫,给母亲找到了。小猫一脸茫然,傻乎乎的,属于傻得可爱那种。自家的猫,多看了几眼。在我的眼中,似乎看到小猫的眼中,有种孤独感。以往家中生小猫、小狗,一生就是多只,这次,小猫没伴,叫声、身影中伴随着孤独感。我是古诗中的孤影读多了,挥不去书卷中的旧影,如李白“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杜甫“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苏轼“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人和物,形单影只,千秋一悲。家中小猫,独自徘徊,我见之,易生悲情,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在小猫眼中,形单影只,未必会生孤独悲感,或许反有独居之乐,如没有抢食对手,可饱食无忧。如今小猫从隐藏多日的猫窝中,带到人前,摆在众目之下,有点大不适应了,吓得呆头呆脑,眼神呆滞。家里人没有虐猫心理,偏偏有虐猫行为了。人的好奇心、赏玩心,却成了小猫的心理负担。小猫“喵喵”的叫声,低沉而凄楚。大猫听到了,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也叫了两声。小猫顺着大猫的凄楚声,欢快地爬过去。爬近大猫,大猫叼住小猫,一溜烟地往楼上跑,踪影全无。 儿子说:“大猫叼着小猫,小猫不痛吗?”妻子说:“大猫叼小猫,就像大人抱小孩……”人评猫,还有几分猫理,也有几分人理。大猫带小猫逃走,千百年用叼这一招,这一招干净利落,实用有效。大猫抱着小猫,或背着小猫,跑得不会轻松的。大猫叼小猫的部位,选在猫脖子的背面,又准又稳。咬在脖子上,小猫的喉管会断,咬在背面,小猫挣扎也用不上劲,乖乖被叼走。大猫叼小猫,是最舒服的逃命姿势。大人如带小孩逃命,不能用叼,只能用抱或用背,否则跑不快。人用自己用习惯的方式,推测猫的习惯方式,会走入思维的岔路。 庄子笔下,有个国君得到一只美丽的大鸟,他用人吃的美食、美酒招待它,还奏美乐给它听。大鸟不吃,不听,没几天,死了。人用人的方式养鸟,不用鸟的方式养鸟,鸟会让人折腾死的。猫也如此,大猫有养小猫的方式,这种方式猫族家传上万年,人何必多虑。人用人的方式养猫,不是爱猫,是虐猫。猫会不快乐,不自在的。如用养猫的方式养人,人也有屈辱感的,也会不舒服的。人虐猫,猫难语人话,人不知其辱,还乐在其中。 猫界,终不诞生仿人学之类的学问;人界,诞生的仿生学,用在科学领域,无可厚非,如用在人文领域,则无可厚是。千万年来,人猫相处,人不改变猫的生活方式,猫也不改变人的生活方式,两者才相安无事。 猫种不灭,人种不断,人与猫不可互相打断各自的生活方式。钱钟书先生说:“打狗看主人面,打猫看主妇面。”在清华园中,钱氏邻居林徽因喜欢养猫。林氏之猫,叫得钱氏难做学问,钱氏想揍林氏之猫。杨绛怕揍猫之后,两家不和,笑用钱氏之语“打猫看主妇面”劝阻钱氏,钱氏才罢手。林氏之猫,依旧叫得欢,也不知本有一顿拳脚等着它。猫干扰人的生活,人的拳脚也难免;相反,人干扰猫的生活,猫也会烦闷的。猫嘴讲不出人语,是人与猫的语言体系不同,可猫凄厉的叫声,是人与猫两界交流的共同语言。 人与猫,差别如此大的两种族,合理交流,也可相安无事。人与人之间的难相处,有时远胜人与猫的相处。人与人的差别,比人与猫的差别还大,这是人的悲哀,还是人的幸运,还真难说。家猫与野猫,也很难相处在一户之中,猫如会人话,也会说:“猫与猫的差别,比人与猫的差别还大。” 养猫,养狗,养花,养草,养一切小爱好,养来养去,总会养出太多感叹。
简介:钱派再传弟子,“讲文堂” 创办人,浙江独立作家,《西部文学》作协协会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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