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阄分母（下）

  第八场     饿死

     玉芬：独白，哎，咱在这屋也孥不成咧，人呀两口子就连喔狗都是顿顿的肉，就多嫌个咱。一天到黑吃不饱不说还要看喔子弹脸，看得我够够的咧。还不胜出去要着吃，也能混个饱肚子。
          （老婆拿着个棍棍，挎着个笼笼走出门去）
           （一年后）
     群众甲：（急头拌脑地上）“贺基达，快，你妈”。
     贺基达：“俺妈没在屋，可咋咧。”
     群众甲：“你妈死咧。”
     贺基达：“死到阿达咧？”
     群众甲：“死到龙寨沟里咧。”
     贺基达：“真的。”
     群众甲：“不是真的我还能哄你，有人到前卫见来。”
     贺基达：“乃拿我快给俺哥说。”
             （来到贺基红家门口）
     贺基红：“兄弟，做啥呀，咋哈把你急的？”
     贺基达：“咱妈死咧。”
     贺基红：“死啊哒咧。”
     贺基达：“死到龙寨沟里咧。”
     贺基红：“那快叫几个人往回返乱。”
     贺基达：“哥，把你架子车拉上，拿我回去取咱妈的褥子被。”

           第九场   丧礼

          （执事刚走，屋里只有贺基达弟兄两个和先后俩）
     贺基红：“兄弟，这事我看还是我过，平时也没管咱妈，死咧也让我行行孝。”
     贺基达：“行么哥，那就搁你唔傍个过。”
           （贺基红和娟娟走了）
      红英：“今个打猛子日头从西岸出来咧。”
     贺基达：“他要过就让他过，咱怪给省下咧。”
            （第二天）
     娟娟：“夜黑，我跟你哥商量来，你把物料准备好，拿过去搁喔岸过事。”


  红英：“算咧算咧，既然俺把啥都准备好，何必搁到你喔岸，想当孝子还不想摊本钱，把俺当了瓜怂咧。”
     娟娟：“你哥也是好心。”
     红英：“好心，那咋就合伙过事，你回去跟俺哥商量商量。”
            （娟娟走了一周一弯回来）
     娟娟：“我给你哥说来，他同意合伙过事，一人拿出一万块钱，你跟基达也商量一下。”
     红英：“这事不用商量，我能拿住事。”
            （贺基红贺基达进门）
     贺基达：“我跟咱哥都商量好了，八夸位的龟子，全事。咱妈在世没名气，这梦过事要过的洋洋火火的，也给咱争些门面。”
     红英：“乃要花多少钱。”
     贺基达：“能花多钱，咱妈一辈子也就这一回。”
     娟娟：基红：“行，就这么办。”


   第十场    老碗会

   陈世卿：“我活了多半辈子还没见过贺基达喔瞎货（ha)。”
   群众甲：“咋咧，啥事吗？”
   陈世卿：“自把她妈分到喔跟前，就没享过一天福，这还不说了，乃回还打来。”
   群众丙：“是吗？”
   陈世卿：“咋不是的，老婆可怜的，跑到俺屋叫你婶看，身上好几处都是伤。”
   群众丁：“没咧老婆咋在屋孥不成咧。”
   陈世卿 ：“你看这，他妈老咧，喔事过的。”
   群众甲：“好狗日的，在咱村还没见过。”
   陈世卿：“要是把喔钱搁到老婆在着孝敬老婆多好。”
   群众甲：“喔是给脸上贴金呢。”
   陈世卿：“你看喔货，他妈在着不给吃，他妈这死咧大把大把的花钱。‘
  群众甲：“喔是务体面呢。“
   群众乙：“买了一个猪杀了，把人吃的都实在吃不进去了。”
   群众丙：“甭说过事，就事过毕剩下的叫一般人过两次事都用不完。”
   群众丁：“就是，事隔咧一过，拉了一车剩菜去前卫集上卖去咧。”
   陈世卿：“反正我活了多半辈子没见过。”
   群众丙，乙、丁：“俺都没见过。”



         第十一场    奇遇


                （几年后的前卫集上）
      贺基达：“红英，你看喔人咋像咱妈。”
      红英：“走下走下，你眼窝得是叫蜂蜇了，你妈都把三年过了，还想见你妈。”
      贺基达：“我咋越看越像。”
      红英：（仔细一看）“诶真个，咋像的很。”
      贺基达：“管她是不是的，咱到跟前看走。”
      红英：“咱先甭到跟前去，孥老远看清楚再说。”
            （两人在人背后偷看)（玉芬正在吃饸饹）
      黑蛋：“妈，你爱吃咧，给你再买些，拿回去叫二妞给你一咜。”
      玉芬：“妈不要了，拿回去不新鲜咧。”
      黑蛋：“妈，你看还想吃啥，娃给你买。”
      玉芬：“俺娃，妈啥也不想要了，你没看你都买了多少了，还买。”
      黑蛋：“妈。孝敬你还有个啥多少。”
      贺基达：“看准了没，就是咱妈。”
      红英：“是倒是的，不过比原先白了也胖了。”
      贺基达：“不对呀，乃咱妈在世上，那咱埋的那个人是谁呀，这人可能是跟咱妈长的似像。”
      红英：“乃咱到跟前看走。”
      贺基达：“不是的还倒罢了，要是真的是咱妈，你说咋办呀。”
      红英：“要是真的咱就认了，这几年光叫村人的唾沫星子把咱能淹死。”
      贺基达：“也别怪人家jue，咱也做的不咋地，亲亲的妈咱咋能虐待呢。”
      红英：“甭说人呀旁人，就咱喔碎怂，也成天喊叫，你把俺婆撵断了，你俩人老了我也把你撵断了。”
      贺基达：“我前指……”

     （贺基达掮着判镢从岭上下来，走过学校门，正好娃们放学。娃们看见贺基达）
学生：“麻叶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娘背到岭背后，俩口偷着吃肉呢。人一碗狗一碗，把你憋死我不管。”
贺基达：“（拿着镢头打学生）
学生：“贺基达，没良心，他娘没有他狗亲，他狗吃肉娘受饿，你看贺基达是啥货。’

贺基达：“前指跑到张老五跟前去，被人家断出来了，把我简直没偾死。
红英：“乃嫌咋吗？“
贺基达：“呀说我，你连你妈都不认，还能认俺个朋友。”
      红英：“乃咱回去跟咱哥商量商量。”
      贺基达：“赶紧把咱妈接回来，再甭叫人笑话咧。”




          第十二场    争母

         （贺基红家）
     贺基达：“哥，今个在集上还见咱妈来。”
     贺基红：“你得是神经失常咧，咱妈三年都过咧，还见咱妈来。”
     红英：“我说咱哥不信，你看咋着。”
     贺基达：“哥，是真的，俺俩还跟着看来。”
     贺基红：“真的。”
     红英：“是真的。”
     娟娟：“乃你没看落脚到阿达咧？”
     贺基达：“在西塬。”
     红英：“屋里情况还不错。”
     贺基达：“呀咱妈现在白白净净的，看着也年轻咧。”
     娟娟：“乃咱要把咱妈要回来，好好伺候，再甭叫村里人jue咧。”
     贺基红：“就是的。”
     娟娟：“你哥的几个朋友都不来回咧，你连你妈都不认，还能认俺个朋友。”
     贺基达：“你看咱这事弄的，成了啥局面咧。都没人跟咱交往咧。”

                （西塬某村）
     （贺基达、红英、贺基红、娟娟上）

      贺基达：“就是这家子。”
      二妞：“黑蛋，你看门口来了这些人，做啥的。”
      黑蛋：“不认得。”
      贺基达：“你得是叫个黑蛋。”
      黑蛋：“是的，咋咧。”
      贺基红：“俺妈得是在你屋。”
      黑蛋：“阿达娃多阿达耍去，你妈咋能在俺屋。”
      贺基达：“我在集上看见你给俺妈买吃的。”
      黑蛋：“我是给俺妈买吃的，隔是给你妈买吃的，我见过你妈是光脸吗麻脸。”
      红英：“不是的，不是的......。”
      二妞：“不是的你说啥呢？”
      红英：“是这样，你妈就是俺妈。俺妈就是你妈。”
      黑蛋：“看你伶俐灵醒的，咋就说喔闷怂话，你妈是俺妈，俺妈是你妈？”
      贺基红：“你现在的妈，原来是俺妈，最后成了你妈。”
      黑蛋：“你个大男人，说话咋也这么粘（ran)的。”
      二妞：“乃你妈咋样能跑到俺屋来了。”
      贺基红、贺基达：“哎。”
      娟娟：“你就甭为难俺咧，乃几年俺做的不对，虐待俺妈，才跑到你这来了。”
      黑蛋：“你还知道虐待你妈来，还有脸说出口。”
      红英：“今个就是再辱让也得叫俺见俺妈。”
      黑蛋：“说得轻松，你妈，喔早就成咧俺妈咧。”
      二妞：“俺妈凭啥要叫你见，见一回给多钱呢？”
      娟娟：“给多钱都行,只要能见俺妈。”
       （玉芬出现在门口）
      贺基达弟兄两先后俩同声：“妈”。
      玉芬：“这是阿达这些人？”
      二妞：“妈，这些人说你是他（她）妈。”
      玉芬：“认不得。”
      红英、娟娟：“妈俺错咧，俺是来叫你回去，好好伺候你的。”
      玉芬：“你又不是俺娃，凭啥叫你伺候，俺又有娃，不是没有娃。”
      基红、基达：（上前拉母亲）“走妈，咱回走，俺一定痛改前非。”
      黑蛋：（拉着母亲）“妈咱不去，还不是黄鼠狼子给鸡拜年，不知道得到安得啥心？”
      娟娟红英：（也上来拉）“妈，俺真的是要你回去好好孝敬你的。”
      二妞：（也站在黑蛋一边拉着母亲）“妈，再甭听喔说漂亮话咧。”
      黑蛋：“俺没妈，想个妈。你有妈，不要妈，俺这恒猛有了妈，你可来要妈，阿达这哈事情。”
      玉芬：“甭拉咧，甭拉咧，把我掰成两傍个咧。”



          第十三场    收母



     黑蛋：“二妞，快，咱苞谷杆集子有个老人。”
     二妞：“来咧，来咧。”
     黑蛋：“快，先抬回去再说。”
     二妞：“这是谁家的老人？”
     黑蛋：“管谁家的，在咱门就得管。”
            （放在炕上）
     二妞：“你先走开，拿我先给老人把衣裳脱了。”
     黑蛋：“你先摸炕热不热。”
     二妞：“热着呢。”
     黑蛋：“我咋看不热。”
     二妞：“乃我再搭一把柴。”
     黑蛋：“给老人倒一杯开水，暖暖身子。”
     二妞：“婶，你饿不？”
     黑蛋：“问啥呢。肯定饿咧，你先做饭，一会也就暖热了。”
          （二妞做饭，老婆慢慢地暖和起来）
     黑蛋：“二妞，你给咱婶取些新衣裳。”
     二妞：“行，饭也对咧，你舀饭，我寻衣裳。”
           （黑蛋端饭，二妞拿衣裳）
     黑蛋：“婶，我看你手蛮抖抖，还是我喂吧。”
     玉芬：“我在有这么好的儿多好呀。”
     黑蛋：“我成天想着给俺妈喂饭，只是俺妈命苦死的早。”
     二妞：“黑蛋成天想有个妈，都能想疯了。”
     黑蛋：“要是你给俺能当妈那该多好呀，我保证把你伺候的白白胖胖的。”
     玉芬：（吃不下去了，哭）
     黑蛋：“婶，有啥委屈你就说.”
     玉芬：“娃，我不但有儿而且还是女，可是都不管我还虐待我，没办法我才出来的。”
     黑蛋：“婶，乃你还想回去不？”
     玉芬：“想回去就不出来，死到外头都比死到屋里强。”
     黑蛋：（高兴地）“乃你给我当妈，咋像。”
     玉芬：“平白无故地给你添负担。”
     黑蛋：“添啥负担，俺高兴都来不及呢。”
     玉芬：“只要你不嫌弃，那我就积了八辈子福了。”
     黑蛋：（来到二妞跟前抱起二妞）“我有妈了，我有妈了。”
     二妞：“看把你兴死了。”
     黑蛋：“兴死了也值，俺可怜从小就失去了母爱。”（哭）
     二妞：“走，乃咱认妈走。”
     黑蛋：“走，认妈走。”
     （二人来到玉芬跟前）“妈”
     玉芬：“哎。”


          第十四场    结局

     (贺基红弟兄俩和先后俩，听了黑蛋的述说，羞愧难当）
     贺基达：“乃俺埋的老婆是谁？”
     黑蛋：（笑）“我也听人说来，东塬有俩社怂把个神经病老婆当他妈埋咧。”
     娟娟：“你咋知得道的？”
     黑蛋：“喔老婆是俺村的五保户，有神经病，跑没几天咧。”
          （几个人同声）“嗷”。
     玉芬：“你都也甭争咧，我阿达也不去，就在这好好的。”
     贺基红、贺基达跪在母亲跟前：“妈，你娃错了，你也给你娃个机会。”
     黑蛋：“你想要妈，乃俺咋办，你有了妈，俺可没有了妈。”
     红英：“乃咱可抓阄。”
     娟娟：“好。”
     贺基达：“好啥呢好，还不嫌丢人。”
     玉芬：“当年就是没人要俺，抓阄分俺。今个又要抓阄。”
     娟娟：“妈，今个抓阄和乃时候抓阄不一样，乃时候是不想要你，现在是争着要你。”
     贺基红：“争着想要也不能抓阄，像个啥样子。”
     黑蛋：“那就叫咱妈拿主意。”
     玉芬：“我不回去，就孥这。”
     贺基红、贺基达“妈，你不答应俺弟兄俩就不起来。”
     二妞：“我看是这样你都看行不行？”
      （几个人都看着二妞）“咱妈愿意孥谁家由她，不管到谁家都得好好孝敬。”
     红英：“对，不强求，有事咱共同承担，有好吃的都给咱妈。”
     黑蛋：“行，她是咱合伙的妈。”
         贺基达、贺基红、红英、娟娟：“对，她是咱合伙的妈。”


       剧终

     作于2015年4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