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夜莺飞过 于 2015-2-3 19:32 编辑
一个朋友在微信上转给我一个小游戏,说可以测试一下自己的前世是干什么的。操作很简单,只要把自己的名字输入,稍等几秒,便会自动显示出结果。
我本从来不玩手机游戏,也不太相信测字算命那一套。但我当时正无聊之极,加之似乎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我就玩了。首先,我试着用笔名,输入“骆塞夫”三字,结果显示“骆塞夫”的前世是“和尚”;我又用真名“永康”试了一下,结果显示“永康”的前世是诗人。 我莫名惊诧起来,背脊一阵阵发凉。 我又想到诡异。 我的真名叫“永康”,我哥叫永健,连起来就是“永远健康”之意。出生后几年里,一直被人呼唤乳名“大黑”、“小黑”,直到要上学了,母亲才考虑该给我们俩兄弟起个名字了。 那时母亲在乡下小学教书,学校设在山顶的一座古庙里。庙里有三个和尚,一个老的是师傅,一个年轻一点的是徒弟,还有一个小和尚是干杂工的。我和哥哥随母亲在小学里自然成长。母亲很自律,不准我们在教工食堂吃饭,而让我们在和尚那里搭伙。和尚师傅很喜欢我们两个黑蛮黑蛮的小家伙。听说要起名字,脱口而说:“孩子长得结实,保佑他们永远健康吧,阿弥陀佛。”,于是我们的名字就是“永健”、“永康”了。 和尚吃素,我们也跟着吃素。其实,那个时候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全民都在吃素,所以也没什么过不去的。饭前。老和尚都要召集我们先打坐和念经,然后才允许我们匆匆喝下属于自己的那一碗稀饭。这和西方人饭前要画十字祷告相似,都是感谢上天赐予饮食的意思;也同几年后的“文革”中,在个人崇拜达到登封造极的时候,每顿饭前,中国人都要对着毛泽东主席画像行注目礼,背诵一条领袖语录的做法如出一辙。 老和尚是我的宗教启蒙者。 小和尚是我最初的好朋友,是他教会我用鼠夹捕捉老鼠,然后剥皮、剖腹,用盐巴腌一下,再用南瓜叶包起,在火上烤熟食用——那是我吃到的最美的美食之一,被我写进了《舌尖上的童年》。 文革中,我们兄弟俩因名字惹下大麻烦。当时,最流行的口号是“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祝敬爱的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林副主席就是林彪,在九大时被选为毛泽东的接班人,还写进了党章。我们名字中含有的“永远健康”的意思显然犯了尊者大忌,被造反派抓住不放,上纲上线,把母亲关进学习班,要她说清楚起名字的由来。母亲一口咬定名字是父亲取的。父亲早被打成右派,正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劳改,本来就已经“落水”了,造反派没有学好鲁迅文章,没有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对母亲批评教育一通,提出改名要求,就把她释放了。须知,如果说是老和尚取的名字,那和尚庙又会再一次被洗劫和打砸。从哪以后,我们的名字就没有“永”字,而变成了单名“健”和“康”了,喊起来有一种暧昧的亲密,且不入俗,于是又在后面加了一个“娃”字,一字之改,让我们真正地同农村的孩子接轨了。“文革”后我们已经成人,又都自作主张地去派出所把中间那个“永”字加上了。 因为我的童年与和尚有不解之缘。所以,我的笔名被测出前世是和尚,岂有不惊不诧之理? 再来说说诗人。 说实话,我早年是不喜欢诗人的。雨果借他小说中人物的口说过:“诗人,就是把别人的事写给别人看还要别人给钱的人”。出于对雨果的盲目崇拜,我把这句话奉为经典而鄙弃诗人。我喜欢画家,也喜欢画画,喜欢一切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但后来的日子窘迫不堪,生存空间极其有限,摆不下一张小小的画桌。只好去玩方块字,把大笔换成小笔,把软笔换成硬笔,把宣纸换成稿签。最开始是弄诗歌这个分行排列的文字游戏,因为这是一个费事不大,用字不多,见效也快的短平快的“活计”。我把复写的诗稿寄出去,但大都是石沉大海。我分析原因,除了写得孬之外,可能也与我的名字有关。“永康”二字,一是显得老道平庸,二是只想个人健康,给人胸无大志的印象;三是总不免会联想到“永远健康”却最终却折戟沉沙的那位大人物,人家会认为我是一个“文革”遗老遗少。再看那些大大小小的诗人,几乎都有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很有内涵或很有故事的笔名。我也得弄个笔名才是。 绞尽脑汁依然无果之时,无意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那张脸,苍白、瘦削、憔悴,眼神散漫,忧郁中带迷茫,恍惚中现空洞。几天没刮的络腮胡蓄长了,似乎要刺破镜面。我摸着络腮胡,我看着络腮胡,络腮胡,哦,络腮胡,哦哦络腮胡……咦!这不就是一个笔名吗?于是,我一直沿用至今的笔名“骆塞夫”应运而生。你看,一个骑在骆驼上的边塞汉子,有大幕孤烟、长河落日作背景,多么威猛,多么苍凉,多么容易调动读者的想象啊! 看官一定想知道我用了笔名后,是否就成了诗人,我的诗歌是否就畅行无阻了。非也!非也!后来我才发现,中国现代诗人中,至少有两个以上叫“塞夫”的颇有影响诗人,还有一个叫“洛夫”的台湾诗人影响更大。我就有了拾人牙慧和捧人臭脚的嫌疑,照样不受编辑待见,还被熟悉的朋友嘲笑:又不是名家,玩啥笔名?小人物就是要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才是。我只好再用本名。顺便说一句,这些年我以骆塞夫为笔名发表过一些散文随笔,又有朋友嘲笑我在追随“罗塞夫”。我不认识这位先生,便在网上一查,哇!是个总统,还是个女的。但她当总统出名是在2010年的事情,而骆塞夫在几十年前就出道了。我再也不会因为与哪位大人物的名字读音相似就“为尊者讳”而更名,即使是总统,我也不必“发扬风格”;即使是女性,我也不必作“谦谦君子”。 随着时间推移,“林彪同志”逐渐由“阴谋家”回到了“军事家”的行列,今后还很有成为民族英雄的可能,加之健康、保健、养生也成为人们的热门话题。“永康”被接受,永康的诗歌也慢慢被接受。 我开始小有名气了。佐证之一是某年省文艺界开了一个不大的联欢会,有一个猜谜的环节。其中一个谜语的谜面是“借问长寿之谜”,谜目是“打省内一诗人”。这个诗人当然是我了,因为我的姓是一个疑问词,连起来和谜面十分吻合贴切。 不想成为诗人的“永康”,却被迫成了诗人; 很想成为诗人的“骆塞夫”却成了和尚; 被和尚赐名的“永康”没有出世, 入世很深的“骆塞夫”却被认定前世是和尚…… 这番诡异和神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开始相信,一切都是神灵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的,你别想躲避,也不能改变。 最后说点题外话。一个与我同名的大大人物,在今天“正式”落马,更是让人浮想联翩,唏嘘不止。大大人物曾在我省做过党的一把手。10多年前,在省作家代表大会会场第一次见过他,站在他的身后合过影。后来他多次到我们这地方视察,我负责地方媒体的报道和给他及时提供《人民日报》、《参考消息》等报纸,近距离见过几次,觉得也是平常的人,唯一张大方脸像刀劈斧削似的透出威严。他往来几次后,本地官场的朋友便亲切地喊我“永康同志”了,一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口气和派头。市面上有几家“永康诊所”、“永康药店”、“永康洗脚房”,大家见了就说是我的“私企”,我说不是,是省委书记开的。现在看来真是亵渎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人物,开这样的鸡毛小店,让人家面子放哪?让人家情何以堪?唉,我等小人物,往往在估摸某人的财力时,最多数到七位数就不敢再向上数了,对人家拥有的财富规模当然也就完全没有概念,其实,是对人家积累财富的理念和手段缺乏充分的想象力啊! 此时,我真的有些后悔一时冲动玩了那游戏。游戏的最终结果是游戏人生。这话我过去不信,现在信了。眼下正是暑热难熬之际,本应保持心情的冲淡平和,平心静气度苦夏,却被网络游戏、人生游戏以及某些现实中的游戏规则“乱乱乱”乱了头绪,“伤伤伤”伤了自己。 被游戏戏弄了,最好的排解就是也戏弄一下别人,或者,戏说点什么。 譬如本文。
此文,是南充散文家何永康,笔名骆塞夫之作,本人实在喜欢,就经他同意发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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