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收顿散文】黑夜

显示全部楼层 · 2018-2-26 14:49:00

本帖最后由李收顿于 2018-2-26 15:12 编辑

   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喜欢上黑夜的，只知道曾经很怕黑夜。
   在我八岁那年一个黑夜里，大哥病逝了。睡眼惺忪的我被家人的哭嚎声惊醒后，也跟着哭了起来。我看见大哥毫无声息地躺在炕上，他的脸上盖着一张黄纸。
   大哥被安葬后，我便单独睡在他躺过的那间厦子房里，于是我开始害怕黑夜。
   我睡眠不好，夜里常做梦，有一次竟然梦见脸上盖着黄纸的大哥，醒来后就很害怕，就跑到母亲的炕上，把梦说给她听。母亲听了，伤感了好一阵子后，安抚我说：“你大哥是咱的亲人，梦见他说明你想他了，他也想咱们了，给咱托梦了。”
   这间厦子房和家里其他房子一样，年久失修了。可家里那时成分高，加上接连安葬祖母和大哥，债台高筑，根本无力修缮房子，以至于这房子每逢下雨就漏雨，大雨大漏，小雨小漏，天晴了阴湿。逢大雨时，我们常常要用大小盆子接雨水。白天还能凑活换盆倒水，到了夜里，开始我还坚持着倒换盆子，后来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睡，就坏事了：盆子里的雨水积满了，就溢出来了，直接把炕上的被褥给泡了，我也就被泡醒来了，再也无法安睡。这时我就想着：黑夜真长！啥时候能天明？不由得在愁闷中想起了杜甫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小时候害怕黑夜，还因为老鼠猖獗。由于房子失修，夜里，老鼠就在纸糊的顶棚上肆意乱窜，吱吱叫唤，它们把一片片泥土震得掉下炕来。更有甚者，它们肆无忌惮地跑到炕上嬉闹，一点也不怕人。常常是我一点燃煤油灯，老鼠就跑开了，可一熄灭了灯，它们又闹腾开了，搞得我又气又恼又害怕。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就隐隐约约听见老鼠窸窸窣窣在我枕边活动。于是，我就想办法收拾它们。我拿来一件旧棉袄，一把钳子。我假装睡着了，等到听见老鼠在我身边活动后，我就用旧棉袄猛地捂住它，然后一点点缩小范围，最后用钳子夹住它的头，直到把它的头夹烂为止。打死一只老鼠后，房子里有了短暂的安宁，可我这时早已睡意全无了，无奈，只好睁大眼睛盼天明。
   第一次喜欢黑夜，源于上世纪的八十年代。
   那一年的高考，我又一次落榜了。从学校查明分数回到家，我就一蹶不振，不敢再一次面对江东父老，特别是白发苍苍的父母和他们忧郁的眼神。我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连几天不出来。我害怕白天，因为总有好心的乡亲问我考得咋样，这时我往往面红耳赤，无法回答。也有不少人在我背后戳戳点点，说我一年一年地浪费粮食，说我补习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这时候，我又气又羞，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也就盼着天早点黑了——只有在黑夜里，我才能像契科夫一样把自己装在套子里，不被人注意；只有在黑夜里，我才能慢慢地舔舐自己的伤口，才能冷静地审视周围的世界，冷静地思考未来。那年的暑假里，经过许多个黑夜的思考，我下定决心再拼搏一年。也多亏了大姐和姐夫，那一年，他们力排众议，全方位地支持我复读。于是，我以壮士断腕的勇气再次走进薛固中学。到了来年高考，大姐一如既往，步行十里路来考场看望我，给我打气。那一年，我终于柳暗花明，以优异成绩考入中南财经大学，不但从此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而且向自己生命中的贵人大姐和姐夫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让父母多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那一年，我深刻地懂得了一个道理：坚持意味着拥有成功的机会——漫漫长夜之后，就是朗朗白天！
      步入社会后，每逢困难，我总喜欢把深层的思考留给黑夜，我知道衮衮红尘烦扰太多，白天恰恰是红尘最为喧嚣的时节，只有在静谧的夜里才能不受干扰，享一席清静之地——惬意地迷上眼睛，给心灵松绑；打开书籍，和古今圣贤对话，反省吾身，寻找排忧解难的金钥匙。就这样，我白天打拼，夜里思索，一路风雨一路歌地走到了今日。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环境的稳定，在文友的“撺掇”下，我捡起了几乎生锈的笔，开始以文会友，以文自娱。这时候，我更喜欢黑夜了——白天繁忙工作，无暇细细斟酌文字，到了夜里，在台灯下，电脑桌前，我可以自由驰骋在文学的广阔原野了。于是，一篇篇自得其乐的诗文便诞生了。说来也奇怪，好多灵感，好多立意都是在夜半睡醒后产生的。于是，我便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灵感，开始写作。于是，便也小有收获——最近三年里，累计发表作品二百多篇，接踵取得了县、市及陕西省作协的会员资格。回顾写作上的进步，我首先要衷心感谢许多老师的帮助，诸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武功县文联主席兼作协主席杜晓辉先生，高中同学兼文友、陕西省作协会员王建峰老师，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陕西省作协会员党秀梅老师，中国作协会员、航天六院的傅大为老师、《西部文学》的老总洛沙老师等等，其次，我要感谢关心、支持、帮助过我的许多媒体，诸如：《中国航天报》、《有邰文苑》、《西部文学》、《咸阳日报》、《武功在线》、《航天推进》、《陕西工人报》等等。当然，我也要感谢黑夜，正是它给了我安宁的创作空间，也给了我许多奇妙的创作灵感。
   从自然现象看，白天与黑夜泾渭分明，但在我看来，白天即是黑夜，黑夜也是白天。有时候，时令并不能改变我们的心境——心情舒畅了，纵然电闪雷鸣，你也会觉得诗意无穷；反过来，心情不佳，纵使风和日丽，你也许会觉得了无趣味。倘若置身几蓑凄迷烟雨，你更会吟出“雨打芭蕉伤心泪”来。
      当然，一定要分个明白的话，对于不擅长在生活中伪装的我来说，还是喜欢黑夜的多一点，毕竟，它能给我些许保护，让我少受一些伤害。
   李收顿简介：李收顿，笔名李子，生于陕西武功县，现供职于中国航天科技六院。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曲协会会员、陕西省国防工业职工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中华散文》网创作员、中国新写实主义诗歌成员、《西部文学》文字编辑、诗歌版版主、武功县作协理事。1997年以来，在《中国航天报》、《陕西工人报》、《咸阳日报》、《剑魂》、《宝塔山》、《西江文艺》、《现代作家文学》、《五月》、《有邰文苑》、《西部文学》、《咸阳诗词》等媒体发表诗歌、散文、通讯等230多篇，有多篇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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