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散文]暮色中的茉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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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372 | 回复14 | 2015-2-6 15:51: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2-6 21:20 编辑

第一篇  暮色中的茉莉花


    院里种有几株茉莉。

    每到黄昏时候,花儿便开了。

    这时,我便放了手中的书,搬把小凳,坐在花前,静静地观望花儿开放。

    太阳刚从西山上隐去,绚丽的晚霞还在天边燃烧,院落映在落日的余晖里,紫色的暮霭袅袅升腾在半空中。?微风拂动着仲夏夜温暖的空气,唱虫们开始在角落里弹起了悠长的琴声,蚊子也不失时机地跑出来“嗡嗡”地演奏着。

    那娇羞的茉莉花儿便在这暮色四起的时候,精灵般披着淡黄色的衣裳,散发着幽远的清香,在夜风中翩翩起舞了。

    那花儿是极羞涩地,白天裹紧了衣衫,在这黄昏,趁着暮色,便象七仙女们一样展露出自己美丽的容颜。偷偷地,四下观望着,先是一点一点地绽开了绿色的外衣,露出了薄薄的淡黄的罗衫,风儿一吹,那外衣便全绽开了,花儿羞得捂了脸,抿了嘴,把那锦衣紧紧地拥裹着。这时,便可闻见那细细的淡淡的游丝般若有若无的幽香。

    暮色更浓了,花儿们无所顾忌地争先恐后地轻舒广袖,一瓣,两瓣,一朵,两朵,那一簇簇四瓣或五瓣灿烂的笑脸在夜风中荡漾着,恣意地欢笑着,那细长的腰肢扭着婀娜的舞步,摇摆着欢快的节奏。? 这些精灵们象安徒生笔下的花仙子一样办起了盛大的舞会,笑脸盈盈,含羞带娇,长袖飘飘,临风而舞,步履柔曼,身姿如燕,没有音乐,仿佛可以听见环佩叮当,可以听见娇笑娥语。影影绰绰,朦朦胧胧,似在梦中,恍入仙境,奇香入鼻,如醍醐灌顶一般,头脑一下子清新了许多,身体好象脱胎换骨一样轻松怡然,宛然仙家了。

    我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静静地听,不敢说话,不敢声响,生怕打搅了花儿们的意境,生怕破了花儿们的情致和氛围。

    夜深了,风定了,声寂了,花儿们跳舞也累了罢,静静地站着,朦胧着眼,梦呓一般。

    “深夜惟恐花睡去,犹照红烛到天明。”

    想来文人墨客是极其呵爱花的,恐怕他们孤独,要点着红烛陪伴他们度过寂寞的黑夜。我也是爱花的,我却不愿去吵醒她们,使她们不得休息。我悄悄拾起小凳。向睡态憨憨的花儿们轻轻地说:

    “祝你们做一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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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 | 2015-2-6 16:4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人间烟火 于 2015-2-6 16:4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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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一笑 | 2015-2-6 20:49: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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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过人生,一如六月沉思的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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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飞过 | 2015-2-6 21:42:0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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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 | 2015-2-9 11:15: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篇 放  坡

    放坡,绝对是一种惊心动魄的景致,估计你没有看过,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看到了。
    老家在白鹿塬南边的塬底下,我们那一块习惯叫做八里坡,那里原先有一条古道,从鲸鱼沟上到塬顶刚好八里路,所以就叫做八里坡。现在从我们村边新修了宽阔的水泥大道,人们就不走八里坡了,古道慢慢就荒废断掉了。前些年,国家搞退耕还林,政府的文件命名这一片坡塬叫做红旗坡,原来八里坡的名字随着时间推移,也会被人们渐渐淡忘了。
    早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全国农业学大寨,当地政府号召在八里坡上开垦层层梯田,于是乎一声令下,各地的工人农民学生汇集在八里坡,红旗招展,号角连天,锄头铁锨挥舞,敢叫日月换新天,硬生生地在荒坡上开垦出了千亩良田。不仅如此,而且在山坡上架起了管道,修了三级水电站,鲸鱼沟的水被抽到了半山坡,旱塬地成了水浇地。“不怕办不到,就怕想不到”,不得不佩服毛老人家的这个伟大论断,人定胜天的主观能动性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这在当时是轰动一时的宏伟壮举,不仅能种一料小麦,因为能浇上水,收完麦子还可以种上一茬秋玉米,大大缓解了吃不饱的问题。我们村子是最大的受益者,麦忙时节,看着黄澄澄起伏摇曳的麦浪,大人小孩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在生产队的时候,麦子割完了,就由队里的马车或者拖拉机装得山一样高,从八里坡的大路上运回来,放到打麦场晾晒碾打,这倒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分田到户后,各家各户零敲碎打地这里分半亩地,那里分八分地,我们家坡塬上的地就分了三四块,而且也没有了拖拉机和马车,各家只能是用自家的架子车往回运麦子。走八里坡绕路嫌远,人们就不愿意走,架子车小巧灵活,很多人就走陡峭的小路,从坡塬上用架子车往下运麦子,我们管这就叫做放坡。
    放坡,不是一般简单的活路,不仅非常危险,也是个难度很大的技术活,必须胆大心细,胳臂和腿部的力量绝对要强大,而且脑子一定要灵光,审时度势,随机应变,随时防备翻车或者冲下悬崖。我们家里只有父亲一个男劳力,放坡的活只能是由父亲来做,父亲当时还在华山厂上班,遇见农忙只有给领导请假,集中时间把重体力活干完,然后再去厂子上班。
    而这放坡的事情就是首当其冲,我们弟兄三个当时年龄还小,只能是早上帮忙把架子车推上坡,然后帮忙一起割麦子。我们只负责把麦子割倒完事,捆麦个子需要手上的劲道大,就交给爸妈去做。他们挑拣出柔韧性好且粗壮的麦杆,麦穗那头对接,扭绞在一起放在脚下,这就是用来捆麦子的麦腰,然后把麦子整齐地码到做好的腰上,双手熟练地把麦腰提起来,交错着使劲勒紧,来回交织打结,最后把腰头塞到麦捆子里,这样就算完成了。父亲本身劲儿就大,甚至用膝盖顶住麦秆,狠力捆扎紧实,所以他捆的麦个子紧凑不容易散伙。
   麦个子捆完了,装车也有讲究,车厢要装实磊,高出车帮的部分要底下大,然后往上收缩,麦穗一律朝里放,一层压一层,装好的麦个子要用缆绳从四面捆扎结实,标准的形状就像金字塔的下半截,这样装法整体坚实稳固,不会左右晃悠造成散伙或翻车。装好了车子,父亲把车辕压下来试试轻重,要轻重合适才行,轻了,放坡时容易把人架空,弄不好就蹿到沟里去了;重了,就容易把人压住,搞不好就翻车了。爸爸在工厂里,有便利条件,专门给架子车的车尾做了两个铁扒拉,是把铁板的一头弯成九十度,像铁锹一样,把铁扒拉用螺丝固定在车后面的两个尾巴角上,下坡的时候就能扒到地里增加阻力,起到刹车稳定的作用。这个东西的效果很明显,有了它安全系数就大多了,后来许多人家也仿效我们的做法,父亲还给好几家邻居也做过这个铁扒拉。
    父亲双臂驾起车辕,我们在后面推着,车子走出崎岖不平的麦地,来到蜿蜒而陡峭的小路上,路的两边就是一台一台的梯田,拐弯的地方甚至就是长满荒草和酸枣荆棘的悬崖,脚底下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所以说放坡的活路危险重重。而且这小路只有一辙宽,有下的就不能上,只能在下一个梯田的台阶处错车。要出发了,父亲就使劲地喊几声,给下面的人和可能出车的一个提醒,然后就双臂驾辕,身子和脊背抵撑着装满麦子的车身,借着重力惯性,车子就往下冲去,我和弟弟就抓住缆绳,一个脚踩在地上,一个脚踩车后面的尾巴上,目的是压住车子不要太快。父亲牢固地把控着方向,纵横捭阖,左冲右突,缓急有度,呼啸而下。铁扒拉这时就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在地上拉出深深的一道道沟渠,车子呼啸而下,顿时黄土飞扬,遮天蔽日,驾车的人腾云驾雾一般,只看见漫天的黄土向四面八方升腾扩散,那场面真叫一个壮观惊险,简直是惊心动魄都不为过!
    直路上放坡还算是小儿科,关键是还有几个拐弯的地方,而且三角地旁边还有一个九十度的硬弯,底下就是几十米的悬崖,是最令人心惊胆战的一段路,一不小心就会蹿下深沟,那就更是考验驾辕人的把控能力了。没有谁敢在这里掉以轻心,都是小心谨慎,全神贯注,用肩膀扛着车身,全部的力量都压在腰背上,双腿绷直挺立,稳扎稳挪,辗转腾挪,步步惊心地走过这个鬼门关,驾辕的人才会满头大汗地长吁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接着再腾云驾雾地向塬下奔走。说来也怪,这里奇险无比,却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出过事,所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就是因为心里重视小心谨慎,反倒是平地上,经常有人粗心大意造成翻车,阴沟里翻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当时还是玩童,但在这事上却毫不马虎,根本没有心思去听路边草丛中的蚂蚱叫,或者是看天上弄巧的云彩,而是两手紧紧抓住缆绳,踏在地上的那只脚跟着车子的节奏跳跃着,奔跑着,我使劲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息,飞扬的尘土呛人啊!一路上提心吊胆,丝毫不敢松懈,等我们平稳地在家门口停住车,每个人全身上下都是厚厚的一层黄土,灰头耷脸地喘着粗气,简直就是临潼的兵马俑了!
    放坡是非常辛苦费力的,也是十分无奈的事情,尤其是家里没有男劳力的人家,那就更可怜了。我的一个小学同学父亲腿有残疾,没有指靠,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十一二岁时就自己驾辕放坡,看的人都为他捏一把汗。毕竟是个孩子,汉小力薄,加上车子装的也有问题,有一次拐弯的时候就翻车了,人被压在下面,我们一帮人赶紧掀起车子救人,幸亏他个子小,刚好躲在空隙里,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皮肉伤。看着他眼泪哗哗的样子,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我也放过一次坡,就一次还差点惹了乱子。那时我已经上初中了,也想尝试一下放坡的感觉,父亲就少装了一点麦子,他在后面给我压阵壮胆,我也就斗胆亲自驾辕放坡了。刚开始车速较缓,心里还沾沾自喜的,到了半坡里,坡度增大,惯性增大,速度陡然也增大了,父亲在后面使劲压,我力气小驾不住辕,人就悬在了空中,两腿乱蹬不了地,父亲一放松,我又差一点窝在车底下,车速比我的双腿向前奔跑的速度还快,车子眼看要失控了,我一下子慌了,父亲在后面喊:“赶紧往台台地里跑!”
    我失计慌忙就往下一个梯田的台地里跑,车子挟带着我冲出好远才停下来,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心脏在嗵嗵嗵地狂跳,腿肚子都在哆嗦颤抖,父亲吓得再也不敢让我驾辕了,回到家,母亲把我们爷儿俩好一顿责备。
    这些年,日子慢慢都好过了,粮食也够吃了,上塬种地,下塬放坡,太辛苦了,也就没有人愿意种坡塬地了,许多地被撂荒了,只是可惜了当年热火朝天的革命热情。政府看到这局面,提出搞退耕还林,给每家每户一定的粮食补贴,在八里坡上种上了各种树木,大家都高兴啊,不种地还有粮食补助,树林长起来,空气环境也好,天大的好事啊!
    八里坡(现在叫红旗坡)不种庄稼已经有十几年了,前一阵我回老家,坡上的树木已经蔚然成林,满山架岭的苍翠,微风一吹,绿叶婆娑,鸟鸣声声。曾经放坡的小路成了雨季流水的天然渠道,许久没有人上来了,被雨水冲刷得沟沟壑壑,荒草长得有半人高了,走路都不好走了。我站在塬畔,回望四野,草树莽莽,有野鸡扑愣着翅膀,惊叫着从树林里飞过,当年麦浪滚滚的梯田,现在是一片肃静森然,怎么也不敢想象当年放坡的情景了。和父亲说起当年放坡的事情,父亲恐怕是人老耳背了,笑着说:“坡上现在美得很,种了树,环境好了,野鸡野兔特别多,听说还有狼和豹子呢!”
    呵呵,割麦,放坡,那种苦难而艰辛的岁月,已经成了一种忆苦思甜弥足珍贵的历史回忆了,父亲不会那么健忘,但那惊心动魄的场景,估计是谁也不可能再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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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 | 2015-2-9 11: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人间烟火 发表于 2015-2-6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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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 | 2015-2-9 11: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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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 | 2015-2-9 11: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莺飞过 发表于 2015-2-6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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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 | 2015-2-11 16:39: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篇

村  子


    人稍微上点年龄,就会怀旧,思念既往,这是初老症的征兆,我现在已经有一些了,经常会怀念小时候的一些人和事,时不时没有由头地就想回老家村子转一转,爬到村后面的坡塬上,眺望远处的浐河和河对岸的杜陵塬,发出逝者如斯夫的感喟,敏感的心思便如川塬一般起伏。
老家的村子叫做南江村,是个靠着坡塬的小村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叫这样一个诗意的名字,也许是浐河的缘故吧,站在塬上,看浐河川道是那么辽阔,想来在远古的时候,浐河是波澜壮阔的,也许就叫做什么江吧,在这江边的村子也就顾名思义了,我们小时候在坡塬楞下发现沙石层,从中挖出过许多的螺蛳壳,可以想见浐河的水面曾经有多么宽阔。
    当然,村子的历史,我说不上来,原因是我很小就离开村子了,另一个原因是我的祖籍并不是这里,是爷爷辈从另一个地方搬迁来的。村子里就我们一户人家姓周,但我还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老家故乡。人是不能没有根的,那就会像豆芽菜一样,没有了渊源,没有了传承,灵魂会了无着落。
爷爷是因了他的姐姐嫁到这个村子,离了父母的他便跟着姐姐,从十几岁开始在这里生活,后来也把根扎到了这里。另外的那个老家,其实距南江村并不远,家里还有几个未出五服的本家人。爷爷去世后,来往基本很少了,逢年过节也不走动,除非是红白喜事,告知了才参加一下。父亲对那里已然没有什么感情,我更是没去过几次,很少认识几个人,所以我的老家的观念就是南江村了。我生于斯长于斯,与这里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故园情结。
   南江村离西安很近,东郊纺织城往南不到十华里,就到了。村子北面是鲸鱼沟,和高桥村挨着,东边靠着连绵的白鹿原八里坡,南边连着长安区马兴乡的王乐村,这里就是灞桥与长安区的分界线了。西边过了公路和常家湾、赵家庄两个村子,就是八水绕长安的浐河了,夏天的时候,我们经常呼朋唤友到河里打江水摸鱼虾,现在河水污染严重,成了细细一道污脏的黑水沟了。南江村很小,约三四百户一千多人,从南到北分成四个小组,早先人们依着坡塬居住,家家都有窑洞,冬暖夏凉,日子虽然清苦,但民风淳朴,生活也倒逍遥自在。现在,日子好过了,大多数的人家都搬迁到平地居住了,盖起了各式各样的小洋楼,或者千篇一律的楼板平房,西康铁路线从村子西边穿过,轰隆轰隆的,日子也变得喧嚣嘈杂了。
    村子最北边是三组,以姓赵姓李姓琚的为多,我们很小的时候,这里出了一个阴阳先生在方圆很有名,人们管他叫做琚师,会给人看风水,还会用巫术给人看病。据说他白天不出门,总是在天黑以后鸡鸣之前出门,行走都是小鬼抬轿。传说有一次他从外地往回赶,忽然一声鸡叫,小鬼吓得弃轿而逃,摔得琚师腰腿疼卧床不起,好久不能出去给人做法事,当然这是人们编排的故事传说,当真不得。往南就是二组,以姓王的居多,这里出了一个很有名的人物,就是陕西省美术家协会主席、陕西画院院长王西京先生,那可是蜚声海内外,炙手可热的人物。想当年,他没出名时,村里很多人家过年的对联都是他写的,可惜没有人保留下来,现在矗立在村口牌楼上的村名就是他书写的,这是我们村子里的骄傲。二组再向南就是一组,我们家就住在一组,姓杨姓温姓耿姓张的是大姓,杨姓有一个医学世家,杨震最有名气,曾任西安中医医院院长,据称曾经给周恩来总理看过病。最南边的是四组,其实是一个自然村,原来叫塔坡,后来划归到南江村,我们小时候叫它小台湾,姓马姓曹的多,据说是当年西安城里“回乱”的时候逃到乡下的回民,看模样头发鼻子,确实和我们不太一样,但户口本上都写的是汉族,现在也慢慢同化了。
    我十几岁离开老家外出求学,基本上是每一半个月就回家一趟,回家看父母和年迈的祖母,就是因了祖母的缘故,老人年龄大了,不愿意我离开西安,大学毕业就留在了本地工作。母亲做了一辈子小生意,老了也闲不下来,父亲退休后,两个人在老家开了个小商店,不为挣钱就是差个心慌,一天忙忙碌碌的,七十岁的人了,现在身体还很硬朗,气色也很红润,精神十足。老人健在,就是我们的念想和牵挂,每到周末节假日,我们弟兄几个就会像飞鸟归巢一样回到父母身边。
    上个周末,老家邻居孩子结婚,老早就打了招呼,我和弟弟提前晚上就回去捧场。农村现在婚礼也排场得很,宝马当头车,一溜儿的红马六,给新郎父母画的五花脸,戴着高帽子,喜笑颜开地游街,司仪的醋溜普通话风趣诙谐,惹得人们哄堂大笑,早上香喷喷的臊子面,中午流流水席十几道菜,传统的风俗,农村的婚礼还是热闹有趣些。
    婚礼人多热闹,我得空儿一个人便到山坡上转悠,蜿蜒的小路上长满了荒草,黄灿灿的野菊花开得正艳,湿润的空气里满是野菊花的清香。我沿着小路向上走,一台一台的都是原来人们居住的窑洞,现在全部废弃坍塌了,一派荒芜凄凉的景象。爷爷曾经居住的窑洞已经因为扩路,早已没有了踪迹,而老邻居家的窑洞还破败地残存着,门窗什么的全没有了,崖上面塌方的落土在窑洞上方豁开了一道口子,触目惊心地刺眼。那家的女儿小学和我同学,我还在那孔窑洞里写过作业,他们家的窑洞很高大,在窑顶右上角很高的地方还有一个小窑洞,我们叫高窑,是早先躲土匪的,与下面住人的窑洞有暗道相通,爬上高窑撤掉梯子,土匪也奈何不得。
    信马由缰向坡上面走着,左右两边原来是五六十年代开垦的层层梯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政府为了保护环境,搞起了退耕还林,满山架岭栽上了各种各样的树木。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现在坡上已经蔚然成林了。我站在塬畔,回望四野,当年麦浪滚滚的梯田,现在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满眼五彩斑斓的秋叶,几只黑白相间的喜雀在树稍“喳喳”叫着,成群的麻雀扑楞楞地飞起,又乌云一样落在树林里。
    我慢慢往回走着,不觉着来到村里的神庙前,几位敬奉神明的老人相继去世了,没有人打理照看,神庙也破败倒塌了,神像已不知去向,庙堂里杂草乱长,腐朽的黑色房梁横七竖八地倒在废墟中,透过眩目的阳光,能看到蜘蛛在墙角织着细密的网,这残败的景象令人唏嘘不已。
    我一路走着看着,随手拍着照片,心里感慨着世事的变迁,这些年日子好了,村民们都盖起了现代化的房屋,窑洞逐渐退出了人们的生活,但从内心讲,其实我挺喜欢窑洞的,冬暖夏凉,自然惬意。应该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爷爷从坡上的窑洞搬到平地上,新宅院幸喜还靠着崖壁,当年还挖了两孔窑洞,前些年用砖箍了,每次我回老家,就喜欢住在窑洞里,尤其是下雪的冬天,睡在父亲烧得热腾腾的土炕上,心里很欣喜,睡得也踏实。
去年的时候,报纸上登了消息,说灞桥区按照小城镇建设的计划,要把高桥、常家湾、赵家庄、南江村这四个村整合起来,在这一片建一个居民聚居区,名字叫做幸福小镇。国家政策不能说不好,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农民上楼就相当于赶鸭子上架。农民上楼了,村子不在了,炊烟没有了,灵魂的根还在吗?
    村子里的人也没几个高兴愿意的,大家都在说,别说上楼住洋房,就是分一个小别墅也没意思,还是原来的院子住着宽敞舒坦。父母看着偌大的院落,窑洞厦房平房,满院孑的果蔬花草,心里黯然,满是不舍。
    国家的政策,农民的思想,不好评说,咱是散淡人,就是爱这老家乡野,因为这里是我的灵魂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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