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日说到就到了,仿仿就在眨眼之间。犹如那月的圆缺来去,又似那年与年的轮番出现。 就在尺二脚坐杨海山家炕皮上,叼了人家那杆旱烟锅子,一口一口吸了旱烟,又一滴一滴地哈啦子流出嘴角,对着杨海山说:“溜一溜就是一个集,这说嘛又是集了。这还还少不了要赶回集了。娃娃吃的奶粉没有了。自个抽的烟叶也没了。”这边的杨海山就说了,“我也少不了要去一会,碾一点米去。家里吃的没米了,老婆少短叭啦那米囤囤了。” 尺二脚是人送老顺的外号。据说,做他一双鞋,硬硬地需要二尺黑色条绒布。这话是老顺的老婆说了,人家才送他尺二脚的绰号的。人言无错,这尺二脚就是个身体扎实,体格健壮,人长的四方愣整的一个人。那后脊背宽的像门板,脚活脱脱就是两门墩儿。也有叫他两头齐的,那是他妈这么说他的。 也就隔了一夜,大清早就有人忙那赶集的事了。满筒儿推出了自行车,绑扎那熬夜费神打出来的苇席。墙那头的老摆钟就抱出些昨日割来的苜蓿草,扔到了车箱里。他只等猪娃吃了这最后一顿早食,就拉出去卖掉它门。而河对面的四显儿,喊问这边的稳成,要多少洋芋籽儿。他说还有一些多余的,要拉出去到集上卖了。而高涧上住的老蛮子,把充满电的电动车,也推到了院子当中了。 男人们忙着准备这,安排那的。女人们则忙着扳柴火揽石炭的。就等提起火枪戳上两下灶火,做出来一顿早饭来。等一家人吃过了,然后洗碗抹炕塄。脸抹上一把,衣裳再一换,剩下就是等着赶集了。 看似平常的日子里头,孕育了日子并不平常的一面。因为,时间在追赶着人们,那小镇马路两旁的货摊,在期待着他们,而需要置购和出售的欲望在鼓动着人们。 集不仅仅是人调剂有无余缺的所在。在老家那地方,更是见人聊天,舒心休闲的所在。地里的活儿做烦了,和家里人争吵惹气了,或者是久困深山,让人感觉烦心了,憋屈了,转一转集头,找人说说话儿,倒出些怨啊忿的,心情豁朗了,怨怒也自散了。 时间像是瞅着地面上的一切,驱动自己的脚步向前走着的。 临近小镇的人还四平八稳,不问走街上的时候,那些远在二三十里地的人就上路了。东川的,西岔的,河南的,山北的。跌稍这边的,后圪瘩那头的,就纷纷上路了。有摩托的,突突突走了前头,开三轮车的嘣嘣嘣紧跟其后。那些等了三轮的,挤进车兜,什么没有,又没人拉他们的,就只能靠自己步走。 因为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迁,同样的集日,会有不一样的情景,给人不一样的感受。 曾经的年月,车栽人背,骑驴吆马,大半天的赶集人,蜂涌如流的情景,早已经不在。那是因为人都走了外头,留下些老残病弱的人,作那最后的坚守。人少了,集日自然也不火。你有意站那院头上去瞅,滴流单水,老半天的,才有一个两个人,从那通往小镇的路上走过。 难怪小五说:“现在赶集,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你瞅瞅看,满街上有个人哩?卖货的可满比买货的还多呢!”这话不假。我也回老家赶过一两次集,感觉情形真的大变了。街是宽了,人却少了。楼是多了,热闹却少了。 有一样没变,那就是人对赶集的那种恋眷和期待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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