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还记得小学课本里学过的关于冬雪的那句谚语“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那时年岁尚小,初听之下,不甚清楚其间含义,内心里觉得白雪的厚重,就能造就夏麦的丰收,于是,便会在每一个落雪的清晨里,上学与否,都会站在院子里穿着棉鞋去踩踏那白雪的厚度,每每碰到可以掩盖住脚裸的积雪,内心便兴奋异常,甚至于大声呼喊着告诉父母,向他们传递这来年丰收在望的信息。 待到来年春暖花开,年幼的我就开始和父亲一样,时不时去田间地头看看,渴望这个春夏里麦子的长势如何,以及麦子能长多高,能产出多少产量等等。在物质和精神食粮双双相对缺乏的年代,这种期盼倒真成了内心里总在惦记的事情。 等到了麦子长的过膝的时候,一家人在父亲的带领下,便骑在麦田的垄沟里,顺着麦子的行间,弯腰缓步向前,看到有长的杂草之类的,就都一一拔除,按照父亲的话说,这样杂草便不会去侵占麦子的养分,麦子会长的更加好。在技术和生产资料相对匮乏的年代里,这个时候田间的麦地里,总会活跃着辛勤劳作的人们,谁家要是不去拔草,差不多都会被戴上“懒惰”的帽子,这也是那个年代里人们的一种思维方式,缺乏理性和科学的认知,总觉得勤快是值得称赞的。 拔完草,村里的人便都会相约处理碾出麦子的场地,俗称叫“碾场”。说起这场地,也就是村子里按照人口和田地的多少,分设的类似于今天的小广场那样的一片空地,只不过没有像它那样是沥青或者水泥表面,那场地是一大片土地。这场地历经一个秋季的雨水冲刷,再历经一个冬季的冻着,以及春天到来的软化,便再没有了往日的紧致表面,场地里到处稀拉拉的,全是浮土。若是春天这时候碰上干燥的季风吹过,便是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在一个场地里碾出麦子的人家,便会相约一起处理一下场地的表层浮土,让它和下面的土层能够紧密结合在一起。这样在麦子收割回来的时候,碾场操作的时候,便会很好处理,要不麦粒会在碾压之后全部卷入土层,无法处理。 场地处理好的时候,田间的麦穗都已经吐出来很久了,随着太阳的照射和光合作用,慢慢的走向成熟的季节。在麦子走向成熟的时候,麻雀这个小家伙也找到了新的食物来源。它们那轻盈的身躯和小巧的脚步,会轻轻地站在麦穗上,伸出自己的小嘴唇,啄向的可能是麦穗上的小虫子,也可能是麦穗里那包裹的麦粒。 农家人看到这这景象就开始着急了,眼看着这让人又爱又恨的小麻雀,却奈何没有办法,总不能全天候的站在田间地头去驱赶吧。可能正应了那句貌似挺有哲言的话语吧,“方法总比困难多”。很快有人想出来应对的办法,就是在田野间隔三差五的竖起一些细点的木棍,不用太长,约莫高过麦子的生长高度即可,做成十字型模样,然后找来农家人废弃不穿的衣服,套在上面,再给每个上面加上一顶破草帽。远远望去,十足的一个农家人站在麦田里劳作的模样。 那之前飞来啃啄麦穗的麻雀,在这些个神行十足和人相像的矗立物前,好像是产生了某种敬畏,抑或是真的把他当成劳作的人们,反正是从此就很少来了。眼看此法凑效,不消几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纷纷效仿,甚至于能很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镇子上的村落里。 再过不了几日,麦子便整体开始成熟,之前绿油油的麦田,这会变成了一片金黄的波浪,在起风的夏日里,随着那微风悄然起舞,那种感觉,就是那首歌曲《风吹麦浪》里那种欢快愉悦的感觉,有点心旷神怡,有点陶醉其中,倒真是颇有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掺乎在内。 这个时候的农家人,是很担心下雨的,因为那沉甸甸的麦穗里,全是丰收的希望,若这个时候碰上大雨,便有可能那麦秸秆便会随着它脚下那被雨水软化的田地,倒在那麦田里,这样的话,对于收割便成了很大的难题。一开始人们总是在麦子的秸秆完全干枯的时候,才心急火燎的央着左邻右里互相帮忙,挨家帮着收割。经历了几次大雨造成的不便之后,人们便开始聪明了许多,在差不多的时候,便开始收割,因为在麦田里一旦秸秆干枯的话,便没有了养分供应给麦穗,与其在麦田里承担那种风雨的无法预知带来严重后果,倒不如在它的养分停止传送之前,便收割回来,跺在场地里,趁着天气好,并且别人家没有碾场的时候,把那个麦跺翻开来,把那些麦秸秆和麦穗还连接一起的物件,摊薄在场地里,静静的晾晒一两天,然后在那手扶拖拉机进场带着那沉重的碌碡(又称碌轴),顺时针方向一遍遍的碾压之后,那麦穗里的麦粒就这样和麦穗、麦秸秆分离开来。接下来便是整理场面,扬场装麦子等工作了。等着这一个场地里的所有农家人用完场地之后,便开始逐家商议着晒粮的次序,晒完两三日麦粒完全干燥,便要么入屯储藏,要么交去粮站到时候按储存单据逐次换成面粉回来。 大概是我上了初中的时候,村里镇上开始大面积推行相对收益高出不少的苹果树。于是原本家家户户都有的麦田,在逐年缩小面积,那碾压麦子的场地和碌轴,最终和麦田一样,没有逃脱出时间的更替。在时间的更替里,方圆数里,种麦子的人少的可怜,而原本还能用的上派场的碌轴和场地,最终消失在时光里,剩下那点麦田,也不再需要通过收割、堆垛、碾场、扬场、晾晒、储存等那么多工序和时间了,直接喊来收割机,在田间快速劳作,出了田间便可以直接倒去晾晒了。 五一回去老家一趟,在一片已经不太多见的麦田边上,望着那绿油油的麦浪,仿佛内心泛起了涟漪,便拿出手机,对着那片麦田,近镜头拍下了一张照片,发到微信朋友圈去,说明了是青青的麦苗。不多会朋友问我是韭菜苗么,我笑了笑说,这是麦苗,谁家会有那么大一片韭菜呢?
且听岁月,陕西咸阳人,西部文学会员,
江山文学暗香文墨社团编辑,
以文字寄情怀,心有野马,细嗅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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