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星月夜 于 2015-2-9 10:43 编辑
一
这是樱姐命中的坎儿，我总这样认为。 这些坎儿来得太过密集，且很悲苦，她怎么承受得了！我都被深深地震撼了，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 将近一个多月了，我没有再给樱姐打过电话，也没有再去看过她。 尽管手摸着电话好多次了，但每一次都退缩了回来，就像今晚这样望着她闪烁的头像一样，始终不忍去和她说安慰的话。我怕触及她内心的伤。 我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又迫切地想知道她的近况。 惦念中，我打电话问过虹：“你最近有没有去看她？” 樱姐的朋友虹说：“没，很想去！但不知说什么才好。”说完她低声抽泣起来，听得我鼻酸眼热。 这样的沉默绝不是冷漠。在樱姐所有的亲朋好友里，大家几乎都选择了沉默，因为再多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已近午夜时分，她还在线，我看到了她空间里刚刚更新的说说，这样写到： 明天就是六．一了，但我可怜的孩子只有一个人独自在家里过了。妈妈愿意替你承受所有的苦难，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我再也无法沉默。 星月 23:55:41 还好吧？ 樱姐 23:57:46 哎！老样子。为娃而活。 星月 00:01:05 事已至此 你要坚强 ．．．．．． 她再没有回我，屏幕上的头像淡去了色彩。 我终是伤到她了，后悔不已！
二
樱姐的妈妈曾说：“我樱子命苦！”这的确是真的。 樱姐有个儿子，她一个人带着，儿子就是她的全部。 她的婚姻于五年前宣告破裂，因为丈夫是个赌徒。 这个赌徒脾气暴躁不说，还有一双碗大的拳头。和许多赌徒一样，赢得起，输不起。一输钱就涨红着脸生气，一生气后果就很严重。他碗大的拳头擂鼓一样捶在樱姐纤弱的身体上，打得她遍体鳞伤。 樱姐哭着逃回娘家的时候，樱姐的妈妈就颤抖着双手轻抚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老泪纵横地哭嚎说：“我樱子命好苦啊！”然后母女抱作一团，泡在泪水里。 樱姐在拳头下忍受着，在泪水里维系着，只因为有个儿子。直到赌徒输光了所有家产，樱姐才下了非离不可的决心。 赌徒也再没有了以往的横气，收起了拳头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离婚深深地伤到了孩子，儿子小磊哽咽着哭成了泪蛋蛋。 虹将嘴凑到樱姐的耳边劝说：“孩子一定不能要！女人家带着孩子很难再找人家。”这一点樱姐明白，但她还是选择了孩子。 孩子的抚养费赌徒一分也不给，压根就没有，樱姐也从来不指望。 她会理发的手艺，离异后以此营生。 一个人带孩子实在不易，艰辛是毋容置疑的。 她想要尽快找一个能一起生活的男人，为了她，更为了孩子。 郭子出现的时候，樱姐凭直觉认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男人。 郭子长樱姐八岁，言谈稳重，举止大方，离异后也带着一个十岁的男孩。 郭子变着法地讨好樱姐，给孩子买学习用品、玩具什么的，从来都是双份的，且都是名牌，出手大方，这令樱姐觉着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还没有最终确立关系。 郭子一直缠绕在樱姐左右，日子久了，樱姐觉着两个人境况相当，也就没有在意年龄的问题，欣然接受了郭子。 樱姐同郭子始终没有结婚。 樱姐提说过很多次，郭子总说与前妻的离婚手续还没有完结。郭子每一次说得都很忠恳，樱姐觉着也合乎情理，便不再催促了。 有一天，郭子说：“前妻说要十万元就可以彻底离了！”樱姐听了很高兴，不等樱姐的笑容完全展开，郭子又说：“你能先借我五万吗？” 樱姐还是凭着对郭子的直觉答应了，谁知直觉从来都是靠不住的。 樱姐被骗了。她将脸深深地隐在散乱的头发里…… 她还不及去恨郭子，又一个噩耗如同霹雳在头顶炸响——她的儿子被确诊患了骨癌。 那是个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两弯月亮的孩子。我初见他的那个暑假，他很腼腆地和我打过招呼后，就生龙活虎般地攀上院子里的楼梯去给我摘葡萄去了……不难想象，樱姐及她的亲人们，他们是怎样接受这个事实的。 儿子的头痛脑热她向来重视，倒是自己的病她长拖着不医。 几个月前，儿子曾哭闹说腿疼，经B超、CT检查后，医生说是生长痛，补补钙，吃点止痛药就没事了。 可是这一次，药已经止不住痛了，经核磁共振一扫竟查出是骨瘤，就在右腿近膝关节的小腿里。 手术后定性为恶性，樱姐的脸扭曲得不成形了。 年仅十岁的儿子对此无知，樱姐强颜欢笑地欺瞒说：“磊磊，没事的！住一段时间医院就好了。” 小磊的药量很大，两条腿上都扎着吊瓶，每一根都是捆绑小磊的锁链，叫他无时无刻不在炼狱里煎熬。 吊瓶就那样日日夜夜地滴着，似樱姐眼里流不干的泪。
三 樱姐说的对，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化疗过程。听医生说化疗时会掉头发，樱姐早早地就给小磊剃光了头，她怕儿子接受不了，更怕看到那凄惨的景象。 我去看小磊，他说每次化疗的那几天挺难受的，吐得厉害，但过去就没事了；他还说等把六次化疗做完，他就要去上学，躺在医院里真没意思；他甚至骂老天太不公平了…… 我问樱姐：“他都知道了？” 樱姐说：“不全明白！只是一次一次地要看医院的检查结果。” 小磊比先前胖了许多，化疗所致的胖是虚弱的，肤色苍白到淡去了血色。但说到底他还是个娃娃，头仰在枕头上，看高悬在屋角的电视节目，被逗得咯咯地笑着……我看见了，看得很真切，那洁白的枕布上落满了细短的头发根儿，尽管很短很短，依然黑漆漆的一层，触目惊心，我不忍再看了。 小磊说：“真没想到，自己剃光头这么地帅！”闷热的病房里，稍有小风，就能感到丝丝凉意。 他还冲着樱姐说：“妈妈，你一定体会不到的。”没头发好。 小磊挺着，樱姐也挺着，跋涉在漫长的疗程中… 出院的时候，小磊右侧小腿固定在一个银灰色的钢支架里，生硬而冰冷的金属，硬生生地禁锢着曾经多么鲜活的一条腿！他勉强能一瘸一拐地走，樱姐跟在一旁搀着护着，每一步都笨拙而沉重。 医生嘱咐说，一定要细心照料，千万不能摔倒，否则再手术就有截肢的可能；他依然处在危险期，不排除复发转移的可能。 医生只是尽一个医者的职责，将话讲得很明确，而这些话字字如刀，深深地剜绞在樱姐的心里。 她没日没夜的失眠，如卧针毡。一个人在黑暗里大睁着无助的眼睛，痴痴地幻想着明日一早起来，就能有什么灵丹妙药问世。她甚至在心里暗自抱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怎么就治不了这种病！ 探望小磊的人络绎不绝，来一波樱姐就哭一回，背着人哭。哭的多了，泪也干了，只是一阵一阵地揪扯着心。 听探望中的一个人说， Y县有个中医世家的后人，如今也是个颇有名望的名老中医，此人能治这病。那探望的人还在讲述一些已经治好的病例，樱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发了。 探访老中医的目标是要找一种名叫“黑苔”的药。什么是黑苔呢？就是埋葬十五年以上的棺木底下生出的苔藓！十五年以上的老坟到哪里去找呢？谁又愿意让人扒了老坟呢？并且老中医还说，即使食了此药，治愈的可能也仅有五成把握。况且此药是有剧毒的，以小磊的身体未必能耐受得了。 樱姐确实有过扒坟的心思，而这种心思又不得不渐渐地消散，直到殆尽。 小磊还像从前那样病着，樱姐的生活过得虽说艰辛，但还算平静，平静得让人生怕！
四
儿子于她仿佛是一枚不定时炸弹，樱姐的神经像弓一样紧绷着，一天天担惊受怕地过着,极警惕地呵护着儿子小磊…… 在我看来，这一对母子已经悲惨到不堪一击的地步了！然而莫大的不幸还是朝她和她的儿子袭来了。 “小磊的病复发了！！”我被这一噩耗重重地击倒了，瘫软在家里的沙发里，那一刻我和沙发一样绵软，就在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天，虹打来电话说，“小磊的病情复发了，可能要截肢，你有空去看看吧！”她带着哭腔匆匆挂了电话。 截肢？是那个一笑眼睛就眯成两弯月亮的孩子！？是那个能生龙活虎般地攀上楼梯去给我摘葡萄的孩子！？ 我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但是我真切地感到头皮发麻！一切都是真的。 眼泪中，我分明看见小磊在笑，眼睛眯成两弯月亮。 樱姐怎么接受得了？她和她亲爱的小磊都需要心灵的安慰。 我没有去看她们。我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我无法面对那一对悲惨的母子。连电话也没有打，我害怕去确认这个残酷的事实，我更怕她们痛伤了的心流出血来…… 【后记】 ２０１2年初冬，可爱的小磊接受了截肢手术。 术后，樱姐对医生说，她想把小磊的患肢带回老家，埋进自家的祖坟里，她不想让儿子完整地来，残缺地去......那一天，我清晰地记住了一个冬天的冰冷，寒彻入骨！ | 
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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