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大堆狗事》简介： 宠物狗被主人遗弃后，靠人施舍生活。但由于“管闲事”遭人殴打几死，后跑到老狗那里去寻找安慰。老狗给它讲了一个距今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一只公狗的故事。宠物狗对故事所表现的道理似懂非懂，最终放弃靠人施舍的生活，自觉当流浪狗，四处流浪去了。宠物狗的遭遇令人同情；公狗的故事令人心痛和愤怒！ 流浪狗的遭遇和公狗的故事，反映了不同时期社会现实的一个侧面，揭示了人性的弱点及人与自然的矛盾；也反映了特殊时代官僚主义的淫威，及其对生命的蔑视和伤害。 这是笔者很早就想写的故事，现在写出来，不知道表达出了一些意思没有。还望读者多多指教。 201208于陋室。 一大堆狗事 一 虽是盛夏，因连下了几场大雨，却很凉快。一大早，我就从睡卧处走出来，准备到对面操场上遛遛。刚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大声说： “这狗真讨厌，怎么睡在这个地方！”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瘦瘦的阿姨在骂我。她瞪着眼，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远远地向我举了举，意思是说,如果我再在那个地方睡觉、进食，她就要打我了。其实，她家在四楼，我吃睡的地方，原是一处公用地，不知她从哪里捡来一些破砖，划地砌了一间屋子，便说这地是她的了。她不仅要把我赶走，还在那里立牌警告那些给我食物的阿姨们—— “不要在此喂养动物！” 那几个字写得还算工整，但字后的感叹号,像一颗随时出膛的炮弹，让我十分害怕。 唉，我们狗在一般人看来，日子过得好像还是很不错的。你看，好多有钱的、没钱的人把我们领回家，精心喂养。人类好多老人和孩子还没我们幸运和幸福呢。君不见，很多老人被不肖子孙赶出家门，任其流落村头街尾，有的冻饿而死；人类好多小孩流浪街头，任其受饿挨冻。你看我们! 可是人们不知道，主人对我们好，不过是要让自己快乐而已，或者说主人是想借让我们快乐，顺便也让自己快乐一点。试想，如果我们在主人的精心伺候下，不乖乖地、快快乐乐做狗，讨主人欢欣，主人还会喜欢我们吗?我就是很好的说明啊。 几天前，我不知怎么惹主人生气了，她给我眼色看，打我骂我，不给吃的，甚至把我抛弃了。 刚到这个地方时，我见到的都是生面孔，不知向谁摇尾巴好。有的人看上去很友善，有的看上去很凶恶，有的琢磨不透。我简直就要疯了。要命的是，一天两顿吃的没有了保障。我从小就被供养着，吃好喝好的，现在我没有了食物来源，而那些在外流浪的猫狗吃的东西，我根本就看不上。看来我要被活活饿死了……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位好心的阿姨发现了我。她怜我皮毛稀乱，瘦骨嶙峋，无依无靠，饿得四处乱跑乱叫，就拿来吃剩的饭菜给我吃，我才勉强恢复了精神。可是好景不长，这不，一大早，就遇到了对我吹胡子瞪眼睛，好像还要打我，要撵我走的阿姨。见此景，我连忙十分殷勤地向她下俯身子，轻摇尾巴，眼里尽量显出可怜的神情，千方百计讨好她。我想，逐渐地，阿姨会对我好起来的。 正这么想着，我的大厄运来了——有一个也长得很瘦的老头，“咚咚咚”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看见我之后，顺手操起一根很粗的棍子，瞪着血红的眼睛，拉着长长的脸，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对我猛抽！ 我的天啊，我长不足尺半，高不盈五寸，哪里吃得消这突如其来的无情棍棒?当时我以为就要死了，只在地上乱滚乱叫，屎尿都失禁了。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打我，在我好像要死的一片混沌之中，隐隐约约听到那个打我，且可能要置我于死地的瘦男人说： “我看你狗日的还叫不叫，叫得老子睡不着觉。老子今天要打死你这个狗日的。看你狗日的还叫不叫！” 据此我估计，他是嫌我晚上吠叫，影响了他睡觉。其实，我只是昨晚大概十点左右，轻轻地叫了几声。 唉，也是我多管闲事——那时，我独自躺在屋檐下，突然听得一阵“悉悉嗖嗖”的响声，以为是小偷呢，就情不自禁地叫了几声。后来，我看没什么大动静了，就轻轻地走到声响处看究竟，发现竟是一只老鼠在草堆里跳来跳去，自个乐着。我没有理它，只鄙视地哼了一声，就退回原处休息了…… 那瘦男人不停地猛打我，持续了大约两三分钟。如果不是那些看热闹的人谴责他，我肯定没命了。 我被痛打一顿后，再怕见任何人，于是躲进了屋檐下一个草堆里，到了晚上也不敢出来，有人以为我死在里面了。我在里面听到多种对我死的担心。 有人担心我死了，是因为可怜我而责怪那个打我的人，说那家伙太无人性。 有人担心我死了，是怕我的尸首在大热天里腐烂在草堆里，弄脏了他们家的柴草。 还有一些人完全是看热闹。我死不死，只与他们低级的好奇心有关。我死了，他们高兴，不死，他们也高兴，反正他们只看热闹，哪里热闹就往哪里跑，就在哪里高兴。 我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我们狗在人类看来，是可以随便辱骂和耻笑的，甚至可以随便殴打和杀戮。比如，我们常被主人取一些让我们既费解又难听的名字。什么哈里、憨头、萨达姆、，奥巴玛等等。对了，奥巴玛，这不是美国总统的名字吗，怎么给我用上了？这不是有损别人乃至人类的形象吗？人类怎么把自己的同类和我们狗类混在一起乱叫呢？ 再就是，人们骂我们的时候，常常让我们觉得很可笑。那个打我的瘦老头不是连声怒骂我“狗日的”吗？可笑，我不是“狗日的”，难道我还有一个父亲是人类啊，更不可能是那瘦老头吧？为何要这样骂我们呢？真是无聊且无知！ 还有，人类常把一些不好听的，用于骂人的，或表现对某人不满的词语，都与我们狗类挂上钩。什么狗屁不通、狗血喷头、狗屁大点的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狗改不了吃屎、狼心狗肺等等。试问，狗屁不通有什么特殊性，人类还不是有臭屁不通的时候，怎么没人说“人屁不通”啊?我看，这完全是人类自视高贵，本来是自己臭屁不通，又不敢自视，于是，就拿我们狗类来搪塞。 所谓狗血喷头，实际上是人类的口水喷到自己同类的头上了，即人类在大骂同类的时候，喷出的口水喷向了被骂的人。为何要把高贵的人的口水，说成是我们狗的血呢，岂不既令人类难堪，又让我们狗类觉得可笑！ 哈哈哈……我们狗的身份太底，屁就更不值钱了，为何把高贵的人类的事说成是狗屁大点的事?人类再小的事都比狗屁大；狗类再大的屁都比人类事小，这还用我们狗类来辩论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是真理，就像人嘴里同样也吐不出象牙一样。总之，象牙不是随便什么动物都能吐出来的，在人类看来那可是珍贵的东西啊，但为什么这事又要与我们地位低下的狗联系在一起?我们狗类全不理解！ 至于说我们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那确是。我们祖先为了生存，生就练出了这点小本事，代代相传，至今还被同类们几乎完全继承了下来，但不致于这点让人类觉得可笑的小本事，成为你们辱骂自己同胞的说辞吧？我们吃屎的天性可能不会改变，但人类拿异类不当回事，任意耻笑、摆弄、甚至打骂、杀戮的德性应当改改了吧！ 什么是狼心狗肺？在人类看来，无非是说狗类心事太坏，和狼一样。狼兄是比较坏一点，但我们与它们不一样。我们狗类做事，从来都是正道直行，讲良心的，特别是对人类，可谓是忠心耿耿了。什么时候，我们毫无理由地背叛过你们？我们在人类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往往还会有惊人的、出色的、甚至是动人的表现呢!比如对主人不离不弃，厮守终老，即使主人病重或已经过世多日；在大地震的废墟中冒着生命危险，寻找幸存者；在枪林弹雨中协助警察搜捕坏人；在养老院中安慰孤寂的、性格有些变异的老人，等等。我们还会在人类遇到某些危险的时候，为你们报警…… 我们狗类哪一点表现出了对人类的坏心事，把我们与狼兄相提并论，实在是太冤了…… 哎哟，我的身上实在是很疼呢，是不会有人来安慰一下的。我不禁想起了李村的老太狗，待我明天好一点了，到它那里去，把今天被人打的事给它说说，也顺便去看看它，说不定我的心情会好一些呢。 二 第二天，有些热，一大早我就到了老太狗的家。老太狗感到很意外，先是不停地在我身上到处乱闻，特别是那些敏感部位，它嗅了又嗅，搞得我很不自在。老太狗说: “小狗子，怎么了？哭丧着个狗脸，遇到什么不开心事了?”我说: “真冤，昨天被人打了，身上还疼着呢！心情特别不好，到您这里走走，看看您，也散散心。” “哦，被人打了，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老太狗蹬坐在我身边，听我讲完被人痛打的经过之后，竟哈哈大笑起来，本狗不明白它为什么笑。后来它向我讲了一个它年轻时听到的故事，好像是想用这个故事来安慰我。 老太狗说，在它还很年轻的时候，听一只比它现在更老的老太太狗,讲了一个发生在三十年前的故事—— 说是有一只年轻的公狗，长得非常漂亮，深得当时全村母狗们的亲睐。正是春和景明时节，有一日，几只年轻的母狗在村口嘻闹，突然,年轻的公狗匆匆忙忙从村口路过，不知要到哪里去。母狗们连忙争着跑上前去，要和公狗亲昵，公狗可能是太累，或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对这些狗娘们一概不冷不热，对最相好的,也只是敷衍着相互嗅了嗅，令母狗们好不扫兴。此时，一个跛足老人刚好也从这村口路过，公狗见了，就大声叫起来。老者听公狗一叫，似乎是本能地挥起手中的拐杖，要打那公狗，公狗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还一边汪汪直叫。后来母狗们得知，公狗刚才对它们冷淡正是因为这老者。 原来，这老者是村干部的父亲，腿脚虽有些毛病，但对狗却历来都不友好。主要是有些不懂事的狗，看见穿着有些穷相的，长得有些丑的，腿脚有些毛病的，或者，平时故意欺负过它们的人，一律保持一种警觉，见到他们就狂吠。这老者当然也是一些不懂事的狗们狂吠的对象，于是老者对所有的狗都恨之入骨，见了狗就要挥杖击之。年轻的公狗本没有对老者瞎吠，但有一日，老者见之后，趁其不备给了它一杖。本来这事已经过去了，公狗也没记在心里，哪知今天早些时候，老者与公狗在一家商店门口又不期而遇了，老者趁其不备又给了它狠狠的一杖。公狗十分恼火，一遛儿向村口方向跑来，本来是准备回主人家的，哪里想到，在这里碰上了这群狗娘们，由于心情还是十分不好，于是对狗娘们也就无动于衷了。更巧的是，此时，不知道怎的，老者也从这村口路过，真是冤家路窄，分外眼红，于是就出现了村口公狗恶吠老者的那一幕。 老者在村口挥杖击打公狗的时候，遭到了母狗们的群吠，不过，没有对老者构成身体伤害。但年轻的公狗万万没有想到，从此,它在这个村里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打从年轻的公狗在村口狂吠那老者之后，老者就越发恨所有的狗了，特别是年轻的公狗。他认为:此狗都胆敢狂吠于我，还有什么样的狗不敢吠我？我大小还是堂堂村干部的老爷子呢，这样见我就吠，遇我就叫，没大没小，没尊没卑，成何体统？这个事不解决，我怎么有脸面在众乡亲面前说话！哼，不如把它做掉算了，杀一儆佰，我看你们这些狗东西谁敢再吠我？ “娘个稀屁！”老者越想越气,不由来了一句“蒋骂”——蒋介石之骂人法也！ 于是老者找来自家的侄子，密谋如何除掉这不知趣的、漂亮的公狗。 一日，年轻公狗正在主人门前的大场地上享受冬日里温暖的阳光，老者与其侄子很除人、狗意外，在主人隔壁门前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本来公狗见了老者是要叫几声的，但此时公狗想，那侄子也没有惹它什么事啊，何必叫呢，一叫，那侄子怎么想？于是公狗干脆没叫一声，只是两眼死死地盯着他们，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儿，老者离去，只剩下侄子了。侄子笑嘻嘻来到公狗主人门前与主人打呼，主人热情地与之应酬。就在此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从侄子那飞向了公狗，公狗不禁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闻了闻，觉得很香，接着又舔了舔，觉得味道很不错。于是公狗起身将那不明物，叼到了主人屋后竹林里，准备在无人监视的环境里享用一番。 事也凑巧，此时正是中午放学时分，主人读初中的儿子回到家，不见每次都非常兴奋迎接自己的年轻公狗，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他就不声不响地、连忙到处寻找他心爱的漂亮的狗。找到屋后竹林，少年发现，他的爱狗正准备享用一种略带黄色的、有些油腻的不明食物。少年很机警，下意识地判断眼下这个东西不是个好玩艺，于是他连忙上前，从狗嘴里将其夺下，扔进了茅厕。公狗并无反感，兴奋地摇着尾巴，和少年一起来到了屋前。 此时少年与公狗都惊奇地发现，邻居门前阳光下，坐着一老一少，且手里各自拿着一把劈柴刀，死死地盯着漂亮的公狗。 他们要做什么？ 少年隐隐觉得,这一老一少与狗有某种关系，但他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回到家中吃饭，逗狗，后来安心地上学去。少年发现隔壁那两个人还在那里坐着，没有走的意思，好像在等什么事发生，他进一步猜测刚才那不明食物一定不是好东西，他很得意自己将它扔进了粪池。心想，你们两个傻屄就等吧，看你们等到什么时候？看你们玩什么花招？ 又到了放晚学的时候，少年心爱的公狗依然像往常一样，在家门口兴奋地迎接他的归来。不久传出来的消息印证了少年的猜测——当天那一老一少叔侄俩原本是想用安眠药将狗弄睡了，然后用柴刀将其劈死，以解心头之恨的，但他们没有得逞。两个傻屄在那里苦苦等了近半天，还以为自己买的安眠药有假，跑到赤脚医生那里大耍威风，要求退钱。如果不是这样，这事怎么会让人们知道得这么清楚！ 三 自从公狗险招毒手之后，公狗似乎慢慢知道，老者真是想置它于死地。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见到老者就狂吠不止，且大有痛咬几口之势，弄得老者都不敢从公狗主人门口经过。老者当然更恨公狗了，他成天想着怎么弄死公狗。 有一日，一个算命的瞎子在村子前面的大路上，一边用竹杖“叮叮叮”地点着地面往前走，一边大声叫唤： “买药啊，买药啊，买老鼠药啊，公的吃了死一个，母的吃了死一窝；买药啊，买药啊，买毒狗的药啊，狗吃了三步就倒，没效不要钱。” 老者虽腿脚有些毛病，但耳朵却十分灵敏，听说有毒狗的药，且狗吃了三步就倒，于是觉得机会来了。他一瘸一拐地跑到算命瞎子跟前，花一元钱买了两颗药。 那药叫马钱子，本可适量入药治疗人类风湿等疾病，有人却拿它来专门毒狗。听说其毒狗很灵，狗吃了立马就倒，但不一定立马就死，如果有人施救及时，立即灌之以清水或把狗扔进河水里，让其喝水吐水，狗也会幸存下来。 老者买得马钱子后，兴奋异常，以为这下可以除掉心头之患了。看你狗日的还能逞狂几天，老子立马要你的狗命——老者恶狠狠地想，差点说出声来。 再一次毒狗的计划，还是由老者与其侄子共同实施。 有一天夜里，叔侄俩经过周密策划后，决定于深夜12点实施毒狗计划。 那一天春风和暖，气候宜人，麦地里清香四溢，村头槐花飘香，家家户户小鸡成群，全村猪仔小狗四处可见。这是一个充满生殖气息的季节，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季节。漂亮公狗主人屋旁的猪栏里，就有一群猪仔在圈内乱跑。 夜深人静，银针落地都听得到清脆的声响，老者叔侄觉得毒杀公狗的时间到了。他们悄悄地将半碗拌有马钱子的骨汤和米饭混合物，放在了公狗夜间常呆的地方——公狗主人房前靠东的一间小屋旁。对他们的行动，本来公狗应当有所察觉，且要大声吠叫的，凑巧的是，此时公狗刚好跑到村头与狗娘们会面去了。 公狗自从那次在村口与众狗娘们闹出点小误会之后，一年多了，还没有得到它们真正谅解。此次公狗是趁它们正需要亲热的时候，一方面前去为它们解气，另一方面是顺便完成造狗大业。公狗此一去，为叔侄实施下毒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他俩无不为之高兴，真想高呼万岁，回到家中还兴奋了一阵，才安然入睡，只等第二天天明时分传来好消息。能否传来好消息，全看公狗的造化了。 公狗完成造狗大业后，与众狗娘们深情辞别，带着既兴奋又略显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到每天晚上它都要坚守的地方，忠实地为主人看家护院。还没到达岗位，远远的，公狗就闻到猪骨头汤发出的阵阵令其肠胃兴奋不已的香味，不由加快了脚步，一会儿就到了主人的屋前。 果然不错，就在离它常卧处不远的地方，有半碗米饭飘着诱狗的香气。公狗面对这从天掉下的馅饼，确实有点控制不住了，真想一口把它吃光。这不仅仅是因为面前确实是一顿美味，而且它现在也确实需要补充能量。刚才在与那群狗娘们亲热的时候，一个叫阿黄的家伙竟公然叫板要与之决斗，致使它消耗了至少双倍的体能。于是公狗准备享用那碗飘香的米饭了。不过它还是比较警惕的，先是闻了一闻，后舔了一舔，觉得这东西，似乎与平常所食之物没有多大区别，而且好像更有吸引力。于是公狗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就狼吞虎咽起来了。啊，吃得真开心！…… 过了不到两分钟，公狗突然感到胃部发烧，接着开始疼痛，且越来越厉害。 不好，遭人暗算了。 公狗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据后来人们推测，此时应是凌晨五点左右，怎么办？公狗有些意识不清地、无可奈何地想。 跑——赶快跑，向有水的地方跑。 公狗本能地开始朝有水的方向跑。 可跑啊——跑啊，跑了不知多长时间，就是见不到水。 水在哪里？ 公狗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走直线的能力也没有了。原来公狗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向有水的地方跑时，方向出了问题，它跑向的是主人家屋后的一片麦地。 它在麦地里胡乱地窜来窜去，一会儿跌倒，一会儿又爬起来，来来回回，跌跌撞撞，好像总是跑不出死亡的阴影…… 天渐渐亮了！公狗下意识地想到了主人。 主人在哪里啊？快救我！ 正在它这么想着的时候，主人真的出现在它面前了。 它朦胧地看见主人慌张而难过的神情，知道主人会全力救治它，向主人勉强摇了摇尾巴。主人立即靠近它，它也主动向主人靠近。主人用力将湿漉漉的它抱起来，迅速向河流方向奔去，奋力把它抛向河中。 公狗在河水中挣扎着、扑腾着，挡不住河水的强大压力，被迫猛灌了几口水，它觉得体内好受了许多，于是用力向岸边扑腾过去。 公狗上了岸，还是觉得头重脚轻，不堪胃中难受，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好了不少，至少意识清醒了许多。公狗在河岸边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好像有些狼狈地窜到一栋平房东边的山墙处。它躺在那儿，觉得胃内翻江倒海，要吐了。它想，也许吐了就好了。于是公狗如喷水般把胃内所有东西吐了出来。 山墙不远处，初升的阳光下，有一群快乐的小猪在嘻闹，那是村干部老爷子家的猪仔。猪仔们清晨看到自家门前，来了这么一位不速之客，且口吐白沫，好不奇怪，于是纷纷凑上前来看个究竟。也许是过于好奇，加上少不更事，这群猪仔不但看，且纷纷去舔食狗嘴里吐出的“宝物”，可能是想知道这玩艺儿到底是什么，竟弄的狗大哥如此沉醉呕吐。 哈哈，这下可有好戏了，小猪们舔食“宝物”之后，个个摇摇欲坠，始如醉酒般，不一会儿，便一个接着一个，都去见了阎王爷！村干部老爷子得知此事后，连忙从自家大院跛奔而来，高喊“作孽啊！作孽啊！”面对那死去的一片白嫩的小猪仔们，如丧考妣，失声痛哭。 公狗趁老者痛哭不已时，拖着还十分难受的身子，朝主人家方向跑了。 各位可能在想，那公狗主人是怎么知道自家的狗出事了，前去救援的呢？事情是这样的，公狗主人有早起的习惯，他早早起来，在自家房前屋后查看时，发现自家一只不听话的小猪跑出猪圈，死在了屋前的狗屋旁。后来又发现，有一来历不明的饭碗，倒扣在离狗屋不远的地方，于是主人推测，问题就出在这只饭碗上——是这只饭碗装着有毒的东西毒死了小猪。狗也不见了。以往公狗是比主人起得还早的，它会早早地站在大门前，迎候主人开门，今天却有些异常，故主人推知公狗也出事了。于是主人就到处唤找公狗，找到自家屋后的麦地就发现了公狗。 此乃天意乎？
四 漂亮的公狗又一次逃脱村干部老爷子的魔掌后，人狗之间的仇恨，真是达到了不共戴天的程度。公狗每次见到老者，恨不得窜上去把他撕个粉碎。老者反正成天也没有什么事，时刻在想办法怎么除掉公狗。冬天到了，英俊漂亮的公狗长得更加令母狗喜爱了，就是一般人看到它之后,也不禁要赞叹几句：啧啧，你看它的皮毛，像绸缎一样闪着光，真是太好看了！公狗长得越漂亮，在老者看来，越发让他难受。这真是个可恶的东西，老子一定要把你这狗日的除掉！老者一天总有几次在心中或在人们面前这样发誓。 一日，雪雨初晴，大地一遍苍茫，初升的太阳照在积雪上,发出道道刺眼的反射光。人们在积雪上走过，留下的一串串脚印，使整个大地显得支离破碎，几近凄凉。公狗在雨雪后的初晴里,显得异常兴奋。它跑到原野上，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好像是发现了新的女朋友的气息，主人叫唤它回家也不听了，直到中午时分，也没有回家。主人家那读初中的儿子，又不见平时兴奋地迎接他放学回家的公狗，心里很是纳闷儿。狗呢?狗到哪里去了？他不假思索地大声叫唤了几声，可就是不见公狗的身影。他马上又一次敏锐地感觉到，公狗肯定又遇到什么事了。 刚一这么想，即有狗的哀叫声，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初中生仔细一听，这哀叫声是从自家屋后的轧米机房传出来的。可那儿离他家并不远啊，怎么狗的哀叫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这是怎么了？他又细细一听，不好了，这哀叫的狗是他家的狗。他对自家的这只狗的声音太熟悉了，不论是它狂吠的时候，还是它撒欢的时候，或是它哀鸣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他都很熟悉。这次公狗发出的是哀痛且十分凄惨的声音。 是哪个王八蛋又欺负我家公狗了？少年怒不可遏，朝狗叫的地方飞奔过去。 轧米房就在离少年家后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不一会，少年就跑到了那里。可机房那高近三米，宽近二米的两扇大门紧紧地关着，无论少年如何喊叫，里面的人就是不开门。屋内人声嘈杂，有工具“嗙嗙”作响声。公狗越来越凄惨的哀鸣声，迫使无奈的少年豁出去了，他用本不高大魁梧的身体，朝那两扇大门猛烈撞击，一下，两下，三下，不知撞了多少次，大门终于訇然向屋内倒下。 屋内大约有四个人，其中一人就是村干部那跛脚父亲，还有两个，是村上有名的傻屄。这群基本上全是傻屄的东西，疯狂逃离大门的塌压，向大门两侧墙壁狼狈避险，暂停了向公狗的残酷攻击。少年满脸怒气，双眼血红，冲进屋内定睛一看，他那心爱的公狗，正蜷缩在机房内深深的皮带传输槽内哀叫着，一条挑稻草用的尖担，从公狗的嘴处插入，又从颈部穿出。眼前的惨状令少年不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愤怒地对那群混蛋破口大骂。公狗的意识好像有点模糊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前来救它的是主人，于是不再哀鸣，等待主人施救。少年连忙上前，将尖担从公狗的嘴中拔出。公狗好像是流泪了，深情地看了主人一眼，便使尽全身力气冲出机房，朝南边的村庄方向跑去。少年紧随其后，但怎么也找不到心爱的公狗。 少年失望至极，当晚连饭也没有吃，就躺到床上去了，他不住地掉泪，父母劝导也无济于事。各位可能要问，这狗是怎么被那群人关在了机房内的，告诉您，后来听知情人讲，也是那个跛足老者策划的—— 老者家有只年轻的母狗，长得也十分漂亮，这几天在家里成天哼哼叽叽，在老者面前窜来窜去，给东西也不怎么吃。后来，老者发现它是想公狗了。这村里的公狗本来就不多，老者很少放出自家的母狗到外面自由活动，导致母狗即使能自由出去，也认识不了几个狗先生，即使认识，也不好意思与之随便嬉闹以至交欢，于是成天围着老者哼哼叽叽。老者无奈，只好把它带出去找狗先生，谁知一出门，便见到了刚从雪地里跑过来的漂亮的公狗。 也许是狗小姐太漂亮，公狗为美色所迷，此时对老者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也就连叫一声的反映都没有了。老者感到有些意外，却自然也不乐意让自家的狗千金与之嬉闹直至交欢。可那狗小姐好像是对漂亮公狗一见钟情，大有非此狗公不嫁之势，翘着美丽的小尾巴拚命向公狗靠近。老者几经拆散努力之后，觉得毫无效果，于是心想，不如将计就计，来个美狗计，将这狗日的公狗除掉。于是他把自家的狗小姐，拚命向村里的轧米机房牵去。 到了机房门口，老者发现那里除了平日里，那开机器给人轧米的中年男子外，还有两个，都是村里有名的二货，即傻屄。老者与之嘀咕了几句之后，就牵着自家的狗小姐进到了屋内。他们把狗小姐系在轧米机器上，敞开大门，然后退避到内屋的会计办公室里，专等公狗到来。 果然不出其所料，公狗兴奋地尾随母狗与老者而来。公狗想，此狗小姐主人虽然与自己形同敌我，但与之狗小姐造爱一次，完成狗小姐造狗大业的心愿也算是尽义务，且亦能予狗小姐主人以小惠，何况这也是一件乐事，尤其是与像村干部家这样的狗小姐做爱造狗，谁不会更觉得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呢?不等老者与其他三人退避坐稳，公狗就急急忙忙跑进机房内，与狗小姐亲热起来，弄得狗小姐又是撒欢，又是撒娇，哼哼叽叽，风情万种。公狗也是兴奋至极，迫不及待，不一会儿，便纵身一跃，跨到狗小姐的身上，颠凤倒鸾起来，狗小姐发出快乐的呻吟声……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到五分钟，那几个躲在内屋的人，觉得公狗应当与狗小姐连成一体了，突然出现在两只狗交欢的现场。一个人立马上前，把机房的大门给严严地关死了，其他的出路也堵住了。公狗大惊失色，连忙从狗小姐身上落下，但就是脱离不开狗小姐。狗小姐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公狗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塞进了皮带传输道，遭到惨无人道的折磨的。…… 几天过去了，少年还是不见爱狗的影迹，他以为他的爱狗已经死了，悲伤虽然渐渐减轻，但在学校，他还是不愿再向同学们提到他的爱狗。可大概在公狗消失的第七天，奇迹出现了—— 少年一大早起床开门的时候，他的爱狗就站在他的面前！ 那狗轻摇着尾巴，一只眼放着很亮的光，深情地看着他的小主人；整个头肿得像铃鼓，比正常的时候大了几近一倍；一只眼睛流着脓血；全身有多处伤痕和血迹；特别是颈部那处伤口还流着鲜血…… 少年看到爱狗的第一眼就流泪了，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可怜、心疼自己的爱狗。他稍稍愣了一下，连忙大声地叫起来： “狗回来了！狗回来了！” 屋内的其他成员得知这一消息后，无不高兴不已。接着少年把爱狗引进屋内，弄来一盆水，为之擦洗伤口和皮毛，后来又从厨房弄来所剩不多的米饭加汤水给它吃。公狗很懂人情似的、显出十分感谢主人的神情，看了看主人，然后开始慢慢进食。 其实，此次公狗吃得并不多，因为它伤痕累累啊！ 从此以后，公狗再也没有那么漂亮了。待公狗的伤口慢慢长好之后，主人发现它那只受伤的眼睛，是永远长不好了，那只眼睛瞎了！身上的皮毛也没有原来的光泽了，有几处已经脱落，露出灰白色的表皮。公狗从此也不随便到外面跑来跑去了，偶尔出去也是拉个屎什么的。公狗好像看透了人世，不与除主人以外的任何人打交道。村里那几只年经而漂亮的母狗，因念往日情深，也来探看过几次，但公狗都只与它们碰碰脑壳也就完事了，这令母狗们十分遗憾和伤感。公狗是准备深居简出，与主人厮守到老了。有一次，它又见到自己的老敌手，也没有去吠他，这令村干部老爷子感到既意外也得意，觉得他的努力似乎有些成功了。 又一场大雪下得好紧，地面像是在一夜之间，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如果是在过去，公狗一定会出去嬉闹的，这次它呆坐在主人家的门口，望着远处的田野一动不动，好像是在回忆往日快乐、自由的时光。大约在中午二点左右，离村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鞭炮声，这突入其来的鞭炮声，打破了中午时分村子里相对的宁静，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甚至不祥的感觉。果然，几分钟之后就有消息传来—— 村干部的老爷子死了！ 有人说，老爷子在雪地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有起过床，不久就见了阎王；当然也有说到其他死因的，什么老爷子与某某有夫之妇有一腿，有天晚上，又踏雪去会，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等等。 反正村干部的老爷子死了！呆在家中的公狗，也听到了这报丧的鞭炮声，不知它是否知道这鞭炮声的意义，以及对它今后生活的影响，反正，它听到鞭炮声之后似乎很兴奋，它在主人的膝前膝后穿来穿去，好不快乐，当天晚上，它吃得比近些日子都多。 春天又到了，村头的槐花依旧飘香，村后的麦地一片葱绿；家家户户的鸡窝里，都有刚出来的小鸡，躲在母鸡的双翼下叽叽喳喳，村庄的四处，都有刚出身不久的小猪小狗在嬉闹玩耍；公狗主人邻家的女孩也长大了，成天把自己打扮得美如天仙，惹得隔壁的男孩总想和她套近乎…… 这又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季节，也是一个充满希望与期盼的季节。不论是人类世界还是狗类世界，一切都让生命自然勃发而努力向上、向好、向美！ 公狗这几天也和往常不一样，出门的时候多了一些，但和过去比还是少了很多，毕竟它年岁渐大了，而且经历了一段非人的折磨，它的锐气和脾性都变了不少。 “热烈欢迎乡长到我们村蹲点指导工作!”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有一天，也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在村广播站里当播音员的、人称铁嘴的、村干部的侄女，向全村人民发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乡长要到村里蹲点指导工作了！并顺致热烈欢迎。 全村的人们都感到无比高兴和光荣。这穷乡僻壤有一位敢于放下身价，不怕艰苦的乡长光临，亲自指导人们生产，这还不值得高兴和光荣？ 于是全村的人们于下午三点左右，在村长积极而严格的组织下，全部出动，到村口迎接乡长大人的到来。全村绝大多数的狗们觉得好玩，也随主人出动了。只有英俊漂亮的公狗没有去，它在家里睡觉，似乎厌看了人世的疯狂与卑下，懒得凑这个热闹。 与村民们一同去的那些狗们，没见过什么世面，见识太少了，见到生人就狂吠。此次乡长到来，还带来了一大批协助他今后工作的各类人员，狗们自然没有见过这些人，就是乡长大人也从来没有见过，于是就对着那帮人齐声狂吠。领头的是鲁家的“大白毛”。罗家的“黑豹”没有吠叫，阴沉着脸，在寻找机会向陌生人下狠招。 群狗齐吠的场景，吓得两个小秘书模样的女孩儿大声尖叫： “啊——快把狗拦住！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那拼命的叫声似与狗吠比高低。乡长看到这种情境不由怒火中烧，连续大声说： “成何体系！成何体统！” 村长大人直冒冷汗，急急忙忙命令道： “各家各户给我把自家的狗看好了，过后老子再找你们算帐！” 这狗们也太不知道事理了，竟敢丝毫不给村长面子，公然狂吠乡长大人及其随行人员，这还了得！ 此时的村长正是前文所提到的村干部的堂弟，即死去的跛足老者的侄子，亦即先前参与老者毒杀英俊公狗的那位公子哥！他怎么会当上村长的呢？这个毫不奇怪。您要知道，他有几个条件，在当时是其他侯选村长的人根本不具备的： 其一，他是村干部的弟弟。这位村干部官虽小，但势力却很大——民兵连长！统帅着至少相当一个团的兵力！ 其二，此人是附近十里八村，唯一在县城读过高中的文化人，是所谓的“老三届”，见过世面，肚子里有点墨水，且性格有点独特。据说，当地至今还流传着一个有关他的故事，说是在他读高中的时候，其父母去县城看望他，他从众多学子当中漫不经心地走出来，歪着头、斜着眼，看着两位老人，轻声慢语地说“你们是谁，来此做什么？”搞得其老父老母哭笑不得。后来这事传开了，人们都说这家伙是“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典型，由此可知，这人在当地还是颇有些名气的。 其三，当时，全国上下都在选用所谓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担任干部职务，以便更好地领导群众，开展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此时让这位“老三届”任一区区村长，也是顺时而为，甚合时宜，有何不可？ 基于上述三条，于是那位公子哥，不费吹灰之力当上了村长。 新村长怎么处理狗吠乡长事件，英俊公狗在群狗狂吠乡长大人之后命运如何，且听下次与您细说。
五 群狗狂吠乡长大人一行之后，乡长及其随行人员，几天来都在众乡亲面前铁板着面孔；村长大人更是成天如坐针毡，四处找村里有关人员商量怎么处理这件事。村长跑到乡长那里去对他说: “您放心，我保证再不发生这样的事。”乡长说： “你怎么保证？” 村长说：“我们正在制定一个计划，准备在一个月之内把这事搞定！” “什么计划?” 乡长有些不耐烦地大声问。村长说： “我们准备把全村的狗都用铁链锁起来，看它们还敢不敢乱跑乱叫?” “不行，你去找找全秘书和句秘书，看她们两人有什么法子！” 原来，当时与狗叫声比高低的那两位女性，一个姓全，名姣，全名全姣；一个姓句，名慧，全名句慧。他们都是乡长大人从机关带来的秘书，一个负责乡长大人在外工作时的事务，一个负责乡长大人在办公室工作时的事务，两人各司其职，相安无事，深得乡长大人的喜爱和器重。这次到乡下来，两人受惊不小，故乡长大人要求村长在怎么处理狗吠事件时，多多听听两位秘书小姐的意见。村长对乡长大人的指示一点也不含糊，立即辞别了乡长，直奔两位秘书的办公室。 两位秘书相向坐在两张新办公桌前，正愤愤地商量着如何处理狗吠事件，村长的到来，刚好使两人有了出气的对象。她们急忙招呼村长，让他坐到她们左右手一边的长条凳上，没等村长坐稳就说： “前天的事怎么处理?”村长连忙点头哈腰地说： “在下正要找你们两位大秘书请教呢！” “哈哈哈，请教？真好玩！你说怎么办？” 两位秘书一边让人不可琢磨地笑着，一边问村长怎么办。村长被她们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也极不自然地、附和着笑了起来。 “我看哪，不如把那些狗全部毙了，省得人们总是提心吊胆！”一个秘书这么说。 “是的，不如把那些狗东西全弄死了干净！”另一个秘书附和着说。 村长听两位这么一唱一和，觉得事情搞大了，搞过分了。乡里乡亲的，谁家不养个狗啊，猫的，如果因为那些狗吠了乡长一行，就把它们统统毙了，这不成了笑话？再说怎么和乡亲们解释这事?全村的狗可能也不下百只吧？全部毙掉，也是件难事啊! 村长不好当面与这两位秘书顶撞，只是连声说： “好的，好的。”后来，村长借故离开秘书办公室，又跑到乡长那里去请示。乡长只说了一句话： “就按两位秘书说的办！”然后就去喝龙井了。村长只好“是，是，是”地离开了乡长办公室。 回到村部，村长召集村委会成员开了一个长会，晚上顺便在村委会对面小寡妇开的小酒店里，喝了几杯小酒，之后，大家各自回家思考怎么落实乡长大人的指示精神去了。 第二天上午，村委会干部们又聚首会议室，敲定落实乡长大人指示精神的最后方案。方案的大致内容是：分三阶段，一个月之内消灭全村的大小公母狗，一个不留，统统死了死了滴！具体一点就是，第一阶段，叫宣传发动阶段。此阶段要求村属各组，摸清各组有几只狗，最好把狗的性别也登记上，并且弄清狗主是谁。与此同时，村宣传员负责组织出一期专栏，对开展全村打狗运动，做一次比较有力度和深度的宣传发动。此阶段，还要开一次广播大会，由村长亲自讲话，让老百姓都知道打狗的意义，最好让狗也知道一点这方面的情况。这个阶段还要成立专门的领导小组，领导这次打狗运动。组长由村长亲自挂帅，副组长自然是由副村长担任，不过还要加进民兵连长。组员由其他村委会成员和打狗专职人员组成，包括村里的几个老猎手，组成猎枪队，村里几个做不了什么正经事的闲散人员，组成棍棒队。此阶段工作大致用一星期完成。 第二阶段就是实施阶段了。到时，各位领导务必要亲自上阵督战，除狗务尽。两支打狗队一热（猎枪属于火兵器了）一冷（棍棒之类只能算是冷兵器了），可谓是古代兵器与现代兵器一起作战，看你们狗日的逃到天涯海角去。此阶段大约用两个星期。 第三阶段自然是总结表彰阶段了。到时候，要评出“优秀打狗村组”及“打狗英雄”予以重奖。 此计划报乡长审批，乡长大人看了后连声说： “好，好，好，照此办理，照此办理。除狗务尽！除狗务尽！” 村长大人如获赏令，立即组织全村开始实施。 你看那两支打狗队，此时显得有多神气和威风，每个人脸上都不乏庄重、神圣色彩。他们能在千百号人中胜出，亲自上阵为乡长效力打狗，岂有不自豪、神圣之理，正因为这样，他们也就显得越发神气威风了。 那身披长管猎枪，腰挂铁砂散弹的猎枪队成员，个个昂首挺胸，接受村长的检阅；那手持两米开外长棍的棍棒队成员也不甘示弱，一个个一改平日里懒懒散散，稀里哗啦的形象，直挺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精神抖擞，接受村长大人的训戒。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里，打狗队兵分两路，分别在村长和民兵连长的带领下，从村委会总部悄然出动了。 首先要消灭的狗，就是那天带头群吠乡长的鲁家的那条“大白毛”。 “大白毛”因其浑身清一色的长白毛，头如猛狮而得名。这家伙平时见了生人，是绝对不客气的，非把人吓个半死才罢吠。这次群狗吠乡长一行，就是它带的头。这次一定要首先把它给干掉。擒贼先擒王，枪打出头鸟嘛，首先不打你狗日的打谁？ 除掉“大白毛”的任务，由民兵连长带领的猎枪队承担。猎枪队一共由四人组成，他们兵分两路，前后包抄“大白毛”的老巢。当猎枪队的成员快要接近的时候，“大白毛”发现了他们，他开始狂吠不已。主人知道它的命马上就要没了，一丝悲哀从心头轻轻滑过，却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家的狗。“砰砰砰”——黑夜里出现几团火光，然后传出一阵狗的哀鸣，“大白毛”的狗命就这样在人间消失了。猎枪队成员初战告捷，不禁发出得意的笑声。这笑声在黑夜里传播了很久很久！ 猎枪队几乎是顺利地、迅速做掉“大白毛”后，下一个目标是罗家的“黑豹”。唤之“黑豹”，是因其长相很像一只黑色的云豹。 “黑豹”与大白毛不一样，平日里它做狗很低调，对待生人也不随便吠叫，但下阴招，即悄悄走近生人，冷不丁给人一口。经常到村里来的外地人，都知道一点它的禀性，过其主人宅子时多有防备。为了确保乡长及其随行人员的安全，这样的狗肯定是要定点清除的。当猎枪队在离其不远的地方枪杀“大白毛”的时候，“黑豹”就已经知道一些灭狗风声了。当它发现猎枪队向它住守的方向奔来时，它和过去一样，并没有狂吠，并且还特意尽量不弄出声响来，以免被猎枪队的人发现。它静静地躲在主人屋子的后墙根，静观猎枪队的行动。当猎枪队的成员打着电筒，开始房前屋后全面搜查时，它小心地绕过了人们的视线，跑到一颗大树后面立着，一动不动。这样一来二去，反反复复，黑豹与猎枪队周旋了大半夜，弄得猎枪队的战斗员们哭笑不得，连声叫苦。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猎枪队终于发现黑豹真正所处位置。待一队员正要向它开枪的时候，它突然发出雷霆般的吠叫声，径直向枪手扑过来，恨不得将他撕得粉碎。枪手连忙躲避，唯恐成了狗嘴下的死鬼。但“黑豹”并没有真的朝枪手冲过来，当它看到枪手急忙向后退缩的刹那间，它也迅速调头，向枪手退缩的反方向奔跑开去，这样枪手们离它的距离就更远了。 一阵人狗斗智战刚一结束，枪手们似乎觉得被狗戏弄了，怒火万丈，于是，迅速调过头，向“黑豹”追去。追击一直持续了近两个小时，跑遍了全村几乎所有的田地，行程可能有二十多公里。最后，在一处开阔的原野，黑豹倒在了枪手们乱枪四射的铁砂散弹之下。它连中数枪，整个腹背部几乎全被击碎。 棍棒队的成员在村长的带领下，当夜收获也不小。他们凭借平日里，多在村里各组各角落瞎转悠得来的各种信息和经验，深知哪家的狗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特点，应对这些狗当然就有很好的办法了。他们都是把那些对他们熟悉的狗先骗出来，施之以小惠，然后趁其不备用乱棍打死。这些狗中大多是些母狗，一般都与那只漂亮的公狗有比较亲密的关系，还有一些是漂亮公狗的后代。棍棒队头一晚就结束了至少十条狗的性命。这种战果深得村长乃到乡长的赞赏，他们都许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等到总结时，一定评他们为打狗英雄！ 经过近十天的奋战，全村的狗消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漂亮的公狗和村干部家漂亮的狗小姐了。这些天两支打狗队念念不忘先前漂亮的公狗，总在四处寻找它，可就是不见它的身影。难道它升天了！各位领导和打狗队员百思不得其解。至于村干部家漂亮的狗小姐，自是不在此次捕杀之列的。村干部家的狗怎么能说杀就杀呢，常言道：打狗欺主。谁敢欺负村干部——拥有一个团的兵力的民兵连长！不过这事也得瞒着乡长，乡长可不是好惹的，知道了，可能会拆掉村长和民兵连长的职务。但乡长又怎么会知道这事呢，哪个有狗胆去乡长那告村干部的密呢？如果有谁敢这样做，那不是找死！于是，全村只剩下漂亮的狗，有待命赴黄泉了。 它到底去了哪里呢？难道是它的主人把它藏起来，或是转移到哪里去了?不会吧，料它的主人没这个胆。“大白毛”的主人在当地还算是有些名气的，他都不敢保护自家的狗，漂亮公狗的主人在这个村是小姓人家，一生处事谨慎，他不会因为要保护一条狗，把自己的一切都搞砸了吧。何况主人也说，这几天他们也没有看到公狗。 村上的两支打狗队在众领导的带领下，四处搜寻漂亮的公狗，一连找了四五天都没有找着。正当打狗队的作战行动处于僵局的时候，也就是打狗计划第二阶段快要结束的时候，公狗出现了！ 远远地，人们就看见它在村干部家后院的墙根处躺着，一只眼睛放着明亮的光芒，两耳高高地竖起，仿佛是在细听墙内的动静。公狗的主人看到这一幕，知道公狗是在向村干部家漂亮的狗小姐做深情的告别了。它知道自己躲不过这次劫难了，肯定会死，死定了。它想在死之前，与村干部家的狗小姐说几句告别的话，毕竟它与狗小姐还有那次亲密的接触，况且它对狗小姐确实还有很深的爱意。听说，狗小姐前不久还生了它的小狗子，这更令它思念狗小姐了。可是狗小姐被关在屋内怎么也出不来，它只好在墙外与之作默默的告别了，不知狗小姐是否知道公狗在墙外与它告别呢？公狗伤心地落下了几行热泪。 正当公狗伤心至极的时候，两支打狗队的成员发现了它，他们迅速地向其靠近，逐渐形成包围之势。公狗对这些人的到来毫无所动，只是用一只眼睛轻蔑地看了他们一下，就继续想着它与狗小姐那次相会去了。 “快，打死那个狗日的，不让它跑了！” 村长和民兵连长齐声呼唤众手下，他们此时一定想到了他们已经死去了的叔叔和父亲，觉得此次屠狗，不但为乡长的安全消除了隐患，而且也为叔叔和老父了却了心愿，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快事啊！ “打死它！打死它！打死狗日的！”村长和民兵连长大声而急促地命令着。当时，只见猎枪连射，棍棒齐下，公狗连中数铳，头部被打得稀烂。但它的头始终朝上，躺在村干部大院的后墙根下，如一座宁死不屈的雕像！ 雕像下洒满了殷红的狗血！ 得知公狗被打死之后，有好事者做过一篇《悼狗赋》，可惜其文已失传。现虚之以位，待高手补之。《悼狗赋》：
那么，公狗前几天到底去了哪里呢？据后来有人说，那阵子有人看见它在乡农贸市场转悠。它是不是想躲一躲风头才到那里去的呢，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不过听说它在农贸市场那阵子，日子也不好过。主要是那里有几只狗看不上它，认为它瞎了一只眼，太丑，又做不了什么大事，经常撕咬它。那里的人们也把它当外地狗看待，常常骂它，甚至打它，最后，它只好回老家领死了！ 公狗死后，也就意味着村里打狗工作基本完成，打狗战役已取得决定性胜利，下阶段自然是打狗英雄们披红挂花，接受乡长、村长大人们大大赞扬、颁奖的时候了。乡长和众随行人员无不兴高采烈，特别是那两个小秘书——全姣、句慧，笑得让乡长大人更是待之倍加怜惜，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把她们搂在怀中。全村的干部都笑了，欢呼他们打了一个大胜仗，开心于他们接受乡里嘉奖——每人香烟一包，免费在小寡妇小酒店喝一顿革命小酒！ 全村再无狗吠声了，大家都生活在安全平和的日子里，如羲皇盛世一般，好不宁静！ 全村只剩下一条狗了，那就是乡长大人还不知道的、村干部家那只漂亮的狗小姐。不知道狗小姐得知全村的狗都变成了死鬼，特别是漂亮的公狗也已魂归西府之后，会做出如何反映，请您接着往下看。
六
漂亮的公狗，被村打狗队乱枪乱棍送上西天之后，村长和众打狗成员兴奋不已。特别是村长，自以为实现了除掉公狗的多年心愿，显得更是激动，一不小心，脱口说出了一个成语:食肉寝皮。此语一出，围在他身边收拾公狗残局的那班人马，个个以面相觑，不知村长说的是什么意思。
上文已经交代过，这村长是十里八乡少有的读过高中的“老三届”， 识得不少字，肚子里还有点墨水。不仅如此，他还会用解方程的方法为小孩儿们做数学题，比如2+3等于几，他会告诉你，设2+3等于X，然后再告诉你X＝5，所以2+3＝5.你看人家多有学问。刚才他激动不已，脱口说出的那个成语，是他二十多年前，在高中语文老师那里学来的，平时轻易不用，现在这里用，正合时宜，准确表达了他此时的心情。意思是，他十分地恨这只公狗，恨到什么程度呢？恨到要把它打死之后，吃掉它的肉，还要把它的皮剥下来当睡具使用。人家是有文化的人，说出的这话，那帮只会打打狗，捉捉猫的凡夫俗子，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当众人问村长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说：
“不关你们什么事，把狗给我抬到院里去，再给我剥了，皮不要弄破了，然后把狗肝给我摘下来，晚饭就吃这个下酒！”
众人听了十分高兴，知道村长今天心情好，晚上又要请他们喝革命小酒了。于是大家一齐用力，将那公狗的尸体抬到了村长大人的大院内。有的磨刀，有的找盆，个个忙得不亦乐乎。后来人们对公狗开肠破肚，剥皮宰肉，把个公狗弄得七零八落，如五马分尸般委了一地。村长和其他几位副职在正屋的中央抽着烟，喝着龙井，玩着开口笑，等着吃狗肝，喝烧酒。一片快乐景象，好不令人钦羡！
正当人们玩得开心，忙得也开心之时，忽然从院子东边的狗屋内，传来几声狗小姐的哀鸣声，众人向声源处一看，狗小姐正坐在狗宝宝中间，伤心地哀嚎着。
原来狗是不自食的，对于同类被屠之后的气味却极其敏感。村长家那狗小姐凭借其极其敏感的嗅觉，迅速判断出有同类被害了。后来它又仔细嗅了嗅，加上看见了院子中央那委了一地的狗尸，立即明白漂亮的公狗死了。它简直痛不欲生，禁不住哀叫起来。村里那一行干部对狗小姐的哀鸣，刚开始有些感到奇怪，不一会也就不再理它了，照样抽烟，喝茶，玩开口笑去了，接着他们还要吃狗肝，喝烧酒呢……
从此，狗小姐每日在村长大院内哀嚎声声，持续了很长时间。那群小狗是漂亮公狗的后代，见得妈妈如此悲伤，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它们还太小了，狗小姐也不想把这事过早地告诉孩子们。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冬天又要到了，狗小姐又一次想到了去年冬天与漂亮公狗一见钟情时的情景，不禁感伤起来。它对公狗充满了深深的追念，觉得公狗根本就不是一只坏狗，相反它既通狗性，也懂得人情。它在世的时候与自家主人闹的那些矛盾，根本就不是公狗的错造成的，相反是自家主人不对。自家主人不能见狗就打就骂啊。公狗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吠过自家主人，是自家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趁其不备打了它之后，它才做出了适当的反映。这个也很正常啊，狗之本能，为何又成为自家主人一次又一次残害漂亮公狗的理由？关于那几次残害的惨状，我们狗听了都觉得要发抖，漂亮公狗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啊，可以想象漂亮公狗生前因自家主人的自私、狭隘和残忍受了多大的苦和罪！自家主人给漂亮公狗的狗生造成了极大的不幸，使它在两年多内，几乎是总是处在一种逃生保命的境况中，这也太令我们狗类愤愤不平了！
人啊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对你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啊！公狗最后还是死在了人们的无情与专横中！听说全村其他的狗也全部被人们杀害了，当然也包括漂亮公狗的其他后代及其他与之相好过的狗娘们，真是作孽啊！本狗虽然逃过了这一劫，但不知道今后会被人们怎么处置，还有那群宝宝。我一定要把它们抚养成狗，那是漂亮的公狗留在世上唯一血脉了。等它们长大成狗之后，我会把我见到的我们狗类的一些不幸之事告诉它们，当然包括乃父的悲惨故事，让它们在人世间小心做狗，谨慎为犬，否则会死无藏身之地。
做为一只狗，一辈子是否顺当，是否幸福，全看你生活在什么地方或在什么人的领地里了，你看张村的狗们现在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听说世界上有一个地方是狗的天堂呢，这地方叫西方吧？据说那里的人都对狗很友好，基本上把狗当成了自家的成员，狗与主人一同住，一同吃，甚至还有一同睡觉的。啧啧，那才叫我们狗类羡慕呢，可惜啊，我们这里不行。我们谈个恋爱什么的，都受主人的限制，当初我与漂亮的公狗交往时，就受到主人的干预，不是本狗拼命反抗，就与它成就不了那段既美满又痛心的姻缘，也就没有这群小狗子了。
唉，可怜啊，我们这些狗！
村长家的狗小姐成天精神不振，哀声叹气，更加消瘦了；那几只小狗也慢慢长大了。有一日，小狗们围在狗妈妈跟前嬉闹，狗妈妈望着这群活泼可爱的小狗，不禁又想起了死去近一年的漂亮的公狗。他担心这些小狗长大之后，继续生活在这个村里有与乃父一样的下场，一个念头在它的脑中闪过——我应当趁机带这群小狗走，离开这个令自己伤心，让自家小狗未来没有安全保障的地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寻找快乐的家园！
狗小姐这么想着，眼前似乎出现了它想象中西方的狗的乐园，但它很快又自我解嘲了——谁知那地方在哪里，也不知道存不存在？即使知道那地方在哪，凭我们这些狗力能到得了吗？我们还是在这方圆十里八村中找吧，听说李村就不错，不如到那里去！狗小姐带领众小狗离家出走的决心已定，就等出走时机了。
有一天，村长大人又喝多了，晚上十点多钟，才七颠八倒地从外面回来，他站在外面掏钥匙，弄得叮当着响，狗小姐以为村长夫人，即它的第二主人会起床为村长开门的呢，可是它想错了，村长夫人才不会半夜起来，为醉酒回家的丈夫开门呢，即使不是醉酒回家，这么晚了，村长夫人也是懒得为他开门的，不骂他几句就很不错了。
狗小姐想，人类与我们狗类不同，总喜欢生气，赌气，甚至记仇，夫妻之间也兴这个。村长夫人就是这样的人，她就生丈夫的气，与丈夫赌气，因为丈夫从来不听她的劝说，总是每天很晚才回来。她生气，与之赌气，甚至可能还有些记仇了。有一次，也是半夜了，一个女人送丈夫到门口，还与他款款道别，从那一次起，狗小姐就发现它的第二主人对主人有些仇恨了。
村长今天这么晚醉酒而回，并且第二主人是不可能起床为他开门的，狗小姐觉得带着众小狗出奔的机会来了。于是它悄悄地叫拢所有的小狗，告诉它们今晚出走！众小狗听后十分激动，因为它们自出生后，还没有到外面去看看，成天被主人关在院内，差一点就要憋死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次狗小姐带它们集体出走更深远的意义。
过了好一会，村长才把大院的门打开，众小狗在狗小姐的带领下，沿着院墙边鱼贯似地迅速溜出了大院，村长大人酒意正酣，醉眼朦胧，哪里知道众狗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脚后跟边溜之大吉了！狗们到达院外之后，如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觉得空气都好像不一样，格外新鲜。它们努力压制着自己因喜悦而发出的声音，纵情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觉得畅快不已，舒服极了。不一会，众小狗在狗小姐的带领下一直向西边的李村方向跑去。
天还没亮，它们就到了李村。那里确实不错，村庄掩映在一片绿色之中，清一色的两层农家小院,沿着一条宽阔的马路两边排列。看得出,这里家家鸡鸭成群，户户嬉嬉闹娃。尽管也有几只同类对它们的到来感觉不高兴，但大多数还是表现出对它们热烈欢迎之态。那里的人们对它们的到来也很包容，有的还收留了小狗中的几个兄弟，把它们像宝贝似地抱回家中喂养。对眼前的情景，狗小姐激动不已，它认为自己的选择做对了。众小狗大都有了好的归属，如何不让它高兴，欣慰！
过了几年，原来的小狗都长大了，有的还有了自己的宝贝。当年的漂亮的狗小姐当上狗奶奶，也老了不少。它渐感体力不支，精神也大不如从前了，于是，它就在李村一处废弃了的仓库内安顿下来，准备在这里安度晚年，了此一生。全村的狗们、人们对它格外照顾，不时有人给它送来一些好吃的，不时有狗来它这里转转，与它亲一亲，使它的晚年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有时候它还会对受了委曲的，前来寻找安慰的小狗讲一些过去的狗事，以此开导它们。
据说当年狗小姐带领众小狗出走的时候，曾被一位夜起方便的老年人看见过，这事后来不知道怎么传来传去，传到了乡长的耳里，乡长大人认为村长欺骗了自己，欺骗了上级和组织，隐报自家有狗，有违“除狗务尽”的指示精神，一怒之下把村长的职务给拆了，村长气得几天都没有喝酒。后来听说是中风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没过多长时间也就一命乌呼了。村长的家势就此衰落下去，至今也没有振兴起来。
七
故事快讲完的时候，老太狗又不禁笑了起来，它究竟在笑什么？
老太狗最后还给我说了一句：狗的快乐世界在西方，人世间没有快乐的狗！
打从老太狗那里回来后，心情似乎好了一点，身上也没那么疼了。我在反复思考老太狗最后给我讲的几句话，百思不得其解。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与人们相安无事。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那些过去给我送食物的阿姨们，最近不给我送吃的了，于是不由地又想起了老太狗那几句话。
有一天早晨，我决定开始流浪。
我低着头，压低尾巴向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跑去，此时有一人家音箱里正播着一支歌曲，歌词中有几句大概是这样的：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2012年７月作于荆襄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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