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望雲|荣克 我所居住的屋檐下有三个燕巢，他们的主人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先说在屋檐西边的那一个。那是一个老巢。他的主人今年归来得特别早。那对早归的燕子只是对旧巢稍加整理和修饰后，便在那里享受幸福的生活了。我每当看到他们在天空中比翼齐飞，或是在巢里巢外卿卿我我时，总不免感叹。那真是一对既勤快又恩爱的精灵！ 第二只燕巢在屋檐的东边。本来那里也是有一个老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主人今春回来得晚了一些。正当我为此生疑的时候，两只麻雀已占据了那个燕巢。他们在那里堆草，准备生儿育女。我对麻雀向来是没有好感的，总认为他们太霸道，太吵闹。但总盼着的燕子还不归来，我也就只好容忍麻雀在那里飞来叫去了。 有一天早晨，我发现东巢的燕子回来了!他们歇在屋前的电线上，时不时向麻雀发起攻击。他们要夺回被麻雀占领了的老巢。但麻雀太厉害了，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回合的燕雀争霸，燕子始终没有取得胜利。燕子只好在附近的天空来回悲叫，抗议麻雀的强盗行为。看着可怜的燕子，我决意要帮他们了。于是，我几次把麻雀做巢的枯草，从燕巢里拔出来。但麻雀也很顽强，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从外面弄来枯草，塞满整个燕巢。后来我觉得，我是不能帮助燕子夺回老巢了。于是，出于愤怒，找来一根长长的竹杆，将那旧燕巢捅掉了！我想，即使燕子得不到老巢，也不能让你麻雀侵占！麻雀是什么东西！自此，麻雀跑了，不再在我的头顶成天叽叽喳喳，让人看了烦恼。 奇迹出现了！我捅掉老燕巢大概一星期后，在空中一直哀号的燕子，好象知道我的心事，他们在旧巢处又开始垒巢了。那对燕子的筑巢效率之高，是我不能不佩服的。我观察过很多燕子做巢，大多都要十几天时间，才能做好一个巢。而我家东边靠近厨房处的那个新燕巢，他的主人只用了大概一个星期就做成了。那对燕子做巢的日子，我常常驻足凝视：他们几乎是你追我赶似地衔回一口一口的泥沙，比赛似地在那里轻而有力地颤抖着翅膀，把和着自身唾液的泥沙，一点一点地堆在他们精心设计的地方。筑巢期间，燕子们每次见面，都只是亲昵地招呼一声，就各自奔忙去了。 好苦而又好可爱、可敬的燕子！ 新巢完工之后，这对始难而后辛劳有成的燕子，在清晨的凉风中，享受着大多数成功的燕子们所应有的快乐和幸福。不多久，他们打算培育爱的结晶了。你看，他们亲昵地歇在电线上，温柔地呼唤，羽肤接触，刹那间完成了神圣而幸福的欢愉！我为他们祝福！ 处在中间的那个燕巢好像做了很久了，至今还没有完工。而且燕巢的外形不仅十分不规则，表面也很粗糙。更奇怪的是，我总是只看到一只燕子在那里穷忙，工程进度十分缓慢。与之同步建造的东边的那个燕巢，都快有新生命出生了。经进一步观察，我很快发现，建造这个巢的主人是一只孤燕！但这只孤燕绝对没有孤独下去，绝不甘心于某种情况下出现的不幸给他带来的灾难。他在做巢的季节即做巢，独自飞来飞去，总是满嘴的泥沙。他似乎发了誓，要用自己的力量完成他应当做的事，或者他要用自己的努力改变现状——他坚信，他一定会获得一只异性的亲近和信赖。他要组建一个真正的家，和其他燕子一样的家，有一样的快乐和幸福，有一群健康漂亮的儿女……不然，他怎么会在孤寂中如此奋发！ 正当我为孤燕担心与感叹的时候，又一个奇迹出现了！ 就在今天早晨，我惊喜地发现，那只孤燕在他很难看的、还完全没有巢样的筑巢处，对一只歇在他近处的燕子深情地呼唤。他不断地扇动着翅膀，掉转身体，向那只他中意的燕子不停地倾诉！我不知道他到底说的什么，但我可以推知，那一定是承诺，一定是某种保证，一定是充满深情的爱的语言！后来，那只被倾诉的燕子，一定是被孤燕感动了，他似乎做了一个回应的动作——飞到还没有做好的巢前张望了一下，接着“喳”地一声箭一般地飞向了空中。孤燕随即也冲出巢地，与他在空中共同翱翔！我相信，孤燕肯定不再孤独了，一个新的燕家出现了。 我的推测是对的。今天下午回到家中，我发现，离我家大门最近的那只孤燕的巢，今天的的建造速度明显加快，且做工变得考究起来了。我所看到的，再不是一只燕子在那里艰难而孤独地垒造了。两只轻快的燕子在那里如穿梭般飞进飞出，没有一个想偷一会闲儿。这真是太神奇了！从此在我的住地处，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三个燕巢，六只燕子飞来飞去，听到他们亲昵而温柔的啼叫。他们营造出了人世间一个温馨无比的世界。 我要感谢那些燕子们！ 我不知道这些燕子的祖先中，有没有入住过昔日王谢的高堂。但我坚定地相信，如果有，那时的王谢豪门，最多也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栖身之地，而真正能够赖以生活下去的巢，还得要他们自己用泥沙和了唾液去建造。那是何等辛苦而让人感叹的劳作啊！非此，燕子们没有幸福！所以我说，不论是曾栖身于何处的燕子，劳动是他们幸福的源泉。幸福与豪宅似乎没有根本关系。幸福要靠燕子们自己去寻找和创造！一如那早归的西边老巢里的幸福的燕子；一如那东边的始难后乐的勤劳的燕子；一如那始孤后甜，孜孜不倦的我家屋檐正中的那只燕子。他们的幸福与快乐全来自于他们自己的不懈努力，辛勤劳动！ 燕子是可爱的！燕子也是幸福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