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一笑随笔】我的第一首诗歌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2-12 08:37:33

本帖最后由河北一笑于 2015-2-12 08:40 编辑

我的第一首诗歌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上高中，教我们班语文的是北京师范大学高材生赵星老师，据说他是下放到农村炼红心的。在我们的印象里，赵星老师上课从来不备课。每次该着语文课的时候，他只是夹了课本来，然后侃侃讲来，所以我们都很佩服他。
　　特别是我，从上小学的时候就担了个语文课好的虚名。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们上课只有一项任务，就是写大批判稿。五年级的孩子，懂得什么批判？懂得什么政治？只是觉得不正常上课了，没有作业了，非常开心好玩儿。但是写大批判稿是一项硬任务，谁不写完不许下课，这可苦了我们这一帮孩子。大伙儿坐在教室里，大眼瞪小眼地硬憋，但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我打认字起就爱看一些杂书，像《七侠五义》、《封神榜》、《三国志》、《青春之歌》等，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很多书都成了毒草，不让看了。我还是习惯见了有字的东西就看两眼。那一次正在课堂上憋着写大批判稿呢，突然想起看过的报纸上有这么几句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荡涤一切污泥浊水，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就原封不动地抄了上去一段儿。交给老师后，老师高兴地跳了起来，举着我的大批判稿说：“你们看看人家写的，这才是好文章！”于是在班里大声的朗读起来。那时候脸上也发烧，但是小孩子虚荣心占了上风，烧了一会儿热就褪了。于是，就落下个作文好的毛病。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谎话说三遍之后，连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了。别人以为我这方面有天赋，也许一个人的主观努力就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人的很多特长都是在别人的鼓励下被挖掘出来的。
　　从小学到高中毕业，我吃尽了“作文好”的苦头儿，每一次写作文，如果写不出一点起色来，那就是我很丢面子的事情。现在写什么不发愁素材，但是学生时代、特别是我们的中学时代，写东西都是写发生过的事情，身边的事情，孩子家家的，哪里有那么多身边的事情可写呢。我的爸爸妈妈写过了，我最喜欢的事情写过了，一次有意义的劳动也写过了，就是我早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也写了一遍，实在没有可写的。所以，一写作文就发愁。
有一次老师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你所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老题目，没新意，写什么呀？放学回家，我趴在被摞子上苦思冥想。突然不知道是哪根筋动了一下：没有发生的，还不会编吗？于是，我写了《两棵高粱穗》，说的是在放学的路上，我看到从拉高粱穗的大车上掉下来两棵高粱穗，很多人都走过去了，我认为这是生产队的财产，而且想到了粒粒皆辛苦，于是乎就拣了起来。这还不算，我跑了很远的路送到了生产队，不仅受到了赶大车的社员的表扬，而且还提高了思想认识。以至于很晚才回家，母亲不知就里，狠狠批评了我贪玩回家晚，但我的心里还是洋溢着欣喜。哇！简直酸气冲天！其实我家距离生产队就几步远，而且，那时候人人饿得眼睛发蓝，见到高粱穗不拣？可能吗？
　　作文交到老师手里，老师如获至宝，不仅在本班朗读，而且还拿到别的班里去读。很多同学说，老师，这是瞎编的！老师说：懂吗？这叫虚构！同学无语。而且，那时候我也知道了一个道理，虚构等于瞎编。
　　大概是反击右倾翻案风那一阵子吧。大蒲河工委组织诗歌朗诵会，要求每个学校必须有作品参加。赵星老师在作文课上布置每一个同学必须写一首诗歌，然后择优去参加朗诵会。自从那一次写高粱穗儿后，我早已经习惯了趴在被摞子上完成作文，否则就文思枯竭，什么也写不出来。但是，即便是课堂上交不上，赵星老师也不太追究了。
　　第二天上学，我将平生第一首题目叫《张大炮》的诗歌交给了赵星老师。赵星老师看了，高兴对我说：我都等了一宿了！于是，他在当天的语文课上，高声朗读了这首诗：

老队长原名张玉啸，
年龄五十个子高。
说话“轰轰”似雷响，
外号就叫“张大炮”。

那天晚上月亮照，
晴空万里云彩飘。
“大炮”屋里“呼呼”响，
我赶忙隔窗仔细瞧：

大炮脸上青筋暴，
两眼“呼呼”火花冒。
挥笔写字挺流利，
再细瞧——除了圈圈就是道。

我赶忙推门闯进屋，
打炮连瞧也没瞧。
只是“轰轰”说了句：
“来来来，帮我写张批判稿！”

我仔细看他写的稿，
咋也看不懂把头摇。
“大炮”抓过念一遍，
真是“轰轰”像打炮。

骗子们想把复辟搞，
除非抝柱①水上漂！
咱农民一万个不答应，
一心一意跟党跑！

字字句句吐真情啊，
发发炮弹昂首翘。
眼见大炮摆上了阵，
就等着战场的冲锋号！

①我们家乡，管麦场上打麦的石滚子叫抝柱。

　　赵星老师嗓音浑厚，热情洋溢，读来声情并茂，字字千钧。读后他又决定，由他和我去参加工委的诗歌朗诵会，他朗读，我跟着，作为对我的鼓励。
　　三十多年过去了，前几天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初中教我们生物课的吴作然老师，他后来在三中任教，现在已经退休了。回家后，想起过去那些传道授业的可敬老师们，想起了一直没有见面的赵星老师，这首诗的字符便一下子蹦跳着拥进记忆。作文记之，一则表达对教育过我的所有老师的敬意；二则为祭奠那些陪伴我度过青春年华的青涩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