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黄金酒杯征文】母亲的一天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2-12 19:34:44

                                                            【拾黄金酒杯征文】母亲的一天
                                                                                                                  作者；同录平

  题记；“等你长大了，我就享福了”
“等你考上大学，我就享福了”
“等你结婚了，我就享福了”
“奶奶，等我长大了，你就享福了”

  临近做午饭的时候，母亲带着宝儿回来了。她的臂弯里挎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有一把鲜嫩的韭菜。宝儿要吃饺子，于是吃过早饭以后，母亲就带着宝儿去了自家的菜园割韭菜了。
  路过九娃家门前的时候，那只一直躲在树荫里的小牛犊，竟然撅着尾巴蹦跳着向宝儿跑过来。那样子像突然发现了自己要好的玩伴。母亲赶紧挡在宝儿前面，举着拐杖对着面前弓着腰的小牛犊说；“走开，走开你这淘气的家伙，别撞到了我的宝宝。”小牛犊似乎害怕那根龙头拐杖，它一甩脑袋，一下蹦到宝儿身后去了。母亲赶紧放下竹篮，搀扶着宝儿。她害怕宝儿回身去看小牛犊时摔倒。宝儿七十五岁了，半身不遂外加老年痴呆。
  拖着一半僵硬的身体，宝儿歪着的嘴巴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牛······牛······”他像个孩子一样坚持要看小牛犊。但是不灵便的躯体怎么也跟不上小牛犊得灵巧。
  母亲不敢丢下自己的拐杖，更不敢丢下执拗的宝儿。而宝儿却像个看稀奇的小孩子，他竟然像转过身去看蹦蹦跳跳的小牛犊。
  “九娃，九娃······”母亲赶紧冲着九娃家的门喊叫起来。九娃家的门大开着，却没有人出来。正是做午饭的时候，村道上除了白晃晃的太阳，就剩下那头躺在树荫里的老牛了。老牛悠闲地咀嚼着裹在白沫里的草料，它慵懒地用眼睛看着自己的孩子和宝儿母子。它看的时候竟然连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眼珠尽量地向小牛犊的方向转动。乌黑的眼珠在眼角停留了一会儿，又向着白色的部分滚去。小牛犊又跳回宝儿面前了，它似乎觉得在宝儿看不见的地方没有玩耍的乐趣。
  “牛······牛······”宝儿笑着说，可是口水却从低处的那个嘴角淌了下来。母亲顾不上从偏襟的胸前取下手帕擦掉那些丝线般绵延的口水。她趁着宝儿正出神地看着牛犊的空档，赶紧从篮子了抓了一把韭菜向旁边扔去。
  “给，你这个拦路抢劫的坏东西。”母亲用拐杖指着散落在地上的韭菜对小牛犊说。小牛犊看了看那些鲜嫩的韭菜，然后垂下了尾巴，低着头向韭菜走去。母亲赶紧提起地上的竹篮，搀扶着宝儿离开。可是宝儿就是舍不得小牛犊，他不想回去。
  “宝宝乖，跟娘回家吃饺子去。”母亲哄着宝儿赶紧离开。可是宝儿就是要和小牛犊玩，他不走。而且竟让想用自己的拐杖指小牛犊给母亲看。
  “我的祖宗呀，赶紧回家吧。”母亲拽着宝儿的胳膊说。可是比母亲高出一大截的宝儿依然傻笑着看小牛犊吃韭菜。
  “你不听话，我就让燕子来接你回去。”燕子是宝儿的大女儿，现在在新疆。半年前就是她把宝儿和母亲送回陕西老家的。半年前，壮硕的宝儿摔了一跤，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除了能认得母亲，其他人一概变成了要命的恶魔。特别是女儿一家人，只要一提起燕子，宝儿就想爬到阳台边摔下去。至于见到那些穿白衣服的人，宝儿恐惧得样子绝对不亚于小时候看见要打针的医生。于是在母亲的要求下。燕子之好把九十七岁高龄的奶奶和七十五岁的宝儿送回老家静养。宝儿是母亲的大儿子，母亲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六个子女一半在新疆，一半在辽宁。村里人都说母亲的命好，供养了六个能挣大钱的儿女。
“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就算是好人也能给闷成傻子了。老家的空气好，不用上楼梯。我就要带着我的孩儿回家去。”母亲就这样说，而且谁也劝说不了。

  似乎被韭菜辣着了，小牛犊又一次撅着尾巴蹦跳起来，一边跳一边冲着老牛哞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冲着老牛跑回去了。看着小牛犊委屈的样子，老牛赶紧站起来露出肚子下面的乳房。小牛犊就跪在地上拱奶吃了。
  回到家里，母亲端来一把椅子让宝儿坐在门口的阴凉下。然后端来晒在阳光下的一脸盆水，拿来一条雪白的毛巾，把毛巾在水里摆了一下，拧成不太干的样子。
“乖，妈给你洗洗脸。”宝儿瘫在椅子上，挺着脸，眼睛直直地看着屋檐下那个燕子窝。母亲随着他看得方向看了一眼。
“那个雀儿窝好久都没有雀儿回来了，你三弟把那只老雀儿用弹弓打死了之后，剩下的另一只老雀儿为了喂它们的六个娃娃给累死了。第二年，那些翅膀长全了的小雀儿一个也没有回来。”母亲一边说，一边又走到脸盆前，再一次把变黑的毛巾在水里涮了涮。然后又走到椅子前，细心地擦宝儿鼻孔下那些布满上嘴唇的鼻痂。
  “雀······”宝儿木讷地问。他似乎对这个词语很陌生。只是母亲不敢说雀儿就是燕子，她怕宝儿听到这个词语会害怕起来。燕子曾经把宝儿送进疗养院一段时间。这也是宝儿害怕燕子的原因。
洗完宝儿的脸，母亲从晒衣服的绳子上取下一个围襟来，仔细地围在宝儿的脖子上。就像小时候给他喂饭害怕稀饭和口水会撒在他的胸前那样。围好围襟之后，母亲就开始洗自己的手和脸了，她要开始为宝儿包饺子了。昨天中午，宝儿看见九娃端着一碗饺子，就闹了大半天也要吃饺子。
择好韭菜然后切碎，就在母亲的双手沾满面团的时候。宝儿要喝水了。母亲赶紧用沾满面絮的手去给宝儿喂水喝了。喝完水，母亲把拐杖靠在案板边又继续揉面团。
  “九娃怎么还没有回来啊！”今天是逢集的日子，母亲托付去赶集的九娃回来替自己买一点瘦肉。宝儿从小就馋，现在他不敢吃肥肉了。
但是像小时候一样，每当听到要吃肉口水就不断地流出来。昨天，母亲还笑着用手戳着他的额头说；什么都忘了，怎么就忘不了嘴馋的毛病呀！要不是喜欢吃肉，你怎能变成这个样子呀！
  就在母亲用湿抹布把揉好的面团盖好，准备醒面的时候。九娃刚好就回来了。
  “祖奶奶，没耽误您和爷爷吃饭吧！”九娃乐呵呵地从门洞里钻了进来。宝儿家的大门还保持着解放初的样子，就像那时候陕西农村大多数人一样，在前面中间的一堵土墙上掏出来一个窑洞形状的门来，然后再固定上几块木板或者篱笆状的栅栏就算做家门了。不是宝儿不想换掉从父亲在世时就使用的门，而是母亲不让他换，母亲说了，你们都在外面安家了，将来也不可能回来了。花那些闲钱有啥用呀！宝儿在新疆有一家很大的建筑公司，现在燕子就是那个公司的总裁。
  “没有，没有。回来的刚刚好。”母亲赶忙解下围裙迎了出去。九娃虽然是远份的重孙。但是平时就是他帮忙做一些体力活。对于这个重孙的到来，母亲总是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既然你来了，就帮我打个电话吧。”说完母亲把装着肉的塑料袋放在案板上，然后就带着九娃进了房间。
  母亲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本子，在炕头上抖了抖，只见一个卡片掉了下来。母亲捡起那个卡片，连同本子就给站在一旁的九娃。
  “你找找你燕子老姑的电话，替我把她按出来吧！”母亲不识字，她把拨谁的电话号码叫做把谁按出来。九娃看着手里的粮食直补卡和写满电话号码的本子，不知道祖奶奶要干什么。他找出了燕子的号码，拨通电话以后，就把话筒按在了祖奶奶的耳朵上。然后小心地听。
  “奶奶，我爸还好吗？”燕子的声音。
  “好，好着呢！你不用操心啦！”祖奶奶高兴地说。
  “我让你找个保姆，你找到了吗？”依然是燕子的声音。
  “找来了。”祖奶奶依然很高兴。
  “您和人家说一个月多钱呀？”还是燕子的声音。
  “一千五。”这次祖奶奶小心地说。
“怎么这么少呀，是不是有些活人家不愿意干呀！”燕子的声音有点不相信。
  “不少啦，咱们老家的大男人一个月也挣不来这么多钱。”祖奶奶肯定地说。
  “那好，回头你把人家的账号和名字告诉我，我每个月兑钱过去。告诉她钱不会少她的，只要把我爸和你伺候得好好的就行。”还是燕子的声音。
  “人家的男人就在我身边呢，说卡号。”祖奶奶命令一直举着话筒的九娃。九娃赶紧大声地把粮食直补卡的卡号对着话筒念了一遍。
  “名字呢？”燕子的声音问道。
  “杜秀珍。你记住了吗？杜秀珍。”祖奶奶赶紧把自己的嘴凑到话筒上。把村里人都不知道的那个名字说了出去。在一旁的九娃奇怪地想，这个杜秀珍是谁呀？她怎么会一千五百块给祖奶奶来做保姆呀。九娃知道村里有做保姆带孩子的妇女，一个月四千多块呢！

  送走九娃之后，母亲赶紧返回厨房给宝儿包饺子。却发现宝儿傻兮兮地唠叨着自己的名字。“杜···秀珍。杜秀···珍。”样子像是在努力地回忆。
  看到宝儿若有所思的样子，母亲满怀希望地问宝儿，“能记起来杜秀珍是谁吗？”宝儿傻乎乎地看着母亲。白多黑少的眼睛像那头牛。看着看着他突然笑了。
  “想起来啦？”母亲高兴地问。
  “尿······尿”宝儿想撒尿了。母亲连忙给他去拿拐杖解裤带。可是裤带还没有解开，宝儿的尿已经从裤管里流了出来。母亲叹了口气说；“唉！还是让杜秀珍帮你换裤子吧！”

同录平；陕西省  蒲城县  罕井镇  仁和村一组邮编  715517    电话 189923684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