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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1998年)2的秋天，西安建国门外。一抹橄榄绿几乎是在一夜间出现在市民面前，那整齐划一的行军帐篷随即成为市区一道独特的风景。 从那时开始，先后有5000余名解放军指战员连续奋战在护城河齐腰深的淤泥中，与他们相伴的是腥臭的气味和严寒的天气。那一个个忙碌着的绿色身影，凭借钢铁般的意志，使得昔日污浊的河水旧貌换了新颜。官兵们用粗糙而布满老茧的双手，为西安打造出一条环绕城区的翡翠项链，每一个市民都为之感动，为之钦佩。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20年飞逝的不仅是光阴。如今，那些曾经为西安亲手雕琢出满眼碧波翡翠的身影，大都已褪去了难以割舍的橄榄绿，或带着布满老茧的双手、或带着因潮湿严寒侵蚀留下的伤痛，默默地融入到地方建设中。 20年弹指一挥间，环绕西安城的那一汪翡翠碧波却没有褪色，它时时唤起我们曾经奋战在清淤现场的一个个绿色身影，与这翡翠碧波般的润泽一样，成为心中最美的色彩......
记得那是1998年国庆节的第二天(10月2日)，我作为团政委在部队值班，突然接到集团军司令部电话，说是有重要客人到部队，要搞好接待。不一会儿，司令部龚副参谋长陪同西安市环城建设委员会史凡主任带着十多人到了团里。客人们参观了团史馆，看了车机库等一些设施后，史凡主任说:“今天来是想让你们团参加西安护城河清淤，想听听你们的意见。”龚副参谋长说：“主要是水中捞泥，尔后用石头砌衬河底，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在场的几位团领导都很为难：我们工兵团“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什么活儿没干过？组建即赴老山前线、金昌地下六百多米打坑道挖镍矿、镇安水库排哑炮、抗洪抢险架浮桥--冲锋舟救人等等，荣立过集体一等功，是全军的双拥模范团。可是河中捞泥这活没干过，所有的现代机械都无用武之地。商议了大半天，我后来代表团里表了态：现在先不考虑这么多，只要西安人民需要我们，上级首长下命令，多难，我们都会想办法坚决完成任务！ 四天后(1998年10月6日)，我们接到兰州军区、集团军命令：工兵团务于10月10日进驻西安，参加国家重点建设项目。当时压力真是大呀！一方面部队进行紧急动员，抓紧做好出发准备，一方面派出先遣组到护城河勘测地形，研究清淤方案，确保部队进入施工就能展开。
10月10日上午8时部队从驻地出发，10时左右到达西安建国门外，1200余名官兵集合在护城河南岸。西安市市长冯煦初带领许多政府官员接见了官兵，说了很多温暖人心的话。市长助理乔征把团领导请到老孙家羊肉泡馍馆进行了“洗尘”招待，团领导个个心急如焚。 要知道，护城河当时可是一条污水河。城市的污水都排到了这里，河里淤泥黑乎乎的，河面有许多漂浮物，散发出臭味。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要掩鼻而过。根据西安市环城建设委员会提供的资料以及当时的状况，摆在千余名官兵面前的护城河，既是历史遗留下来的宝贵文化遗产，又是城市排雨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担负着城区45平方公里城市防洪和雨水调蓄功能，44条雨（污）水管口通向护城河。雨水夹带着大量污水、杂物、泥土进入护城河，致使河床淤积，水质恶化，已严重影响了城市生态环境和市民居住环境。 “淤泥平均深度达1.5米，最深处达到了3米。”我所带的部队是先期试点，没有现成的办法，部队设定了多种方案，最后确定以和平门以东、大东门以南城河东南角一千多米作为试点区域，采取搭高架卷扬机升降的方法，特制架子车，从施工架上把淤泥直接倒在汽车上拉往城外。河底作业面采取导流渠把泥水分开，各连分段进行。我们摸索的这套办法，后来其他部队一直运用到施工结束，被称赞为科学、实用，发挥了工兵的聪明才智。 施工开始后，部队异常紧张。各连都是四班倒，昼夜机器不停。 战士们加班加点，用编织袋把河中的淤泥一袋袋运上河岸，然后运走。看到士兵一个个站在冰冷的河里，浑身上下沾满了黑乎乎的淤泥，我们带兵干部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在我的记忆里，部队刚开始清淤不到一个星期，工地上就已经有市民赶来慰问了，他们送来热腾腾的包子、鸡蛋和方便面，有些市民自发加入到清淤的队伍里，任凭官兵怎么劝说，也执意要多干一会儿。这对我们清淤官兵无疑是莫大的鼓舞和安慰。 1999年1月，我所在部队艰苦奋战结束了和平门至东门段的护城河清淤工作，奉命继续向北门方向进军。此后，又有近4000名驻陕解放军加入到清淤队伍中。12月9日，欧阳海生前所在的某红军团增援护城河。这是一支从雪山草地走过来的红军团队，著名的爱民模范欧阳海，生前曾是这个团队的一名战士，他舍身拦惊马抢救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英雄事迹曾被编成《欧阳海之歌》，培育了一代又一代青少年强烈的奉献精神。1999年1月26日，集团军某高炮旅急驰护城河增援。这是一支先后参加过黑河引水工程、西安至合肥通讯光缆工程、秦始皇兵马俑纪念馆等重点工程建设及蓝田、周至等地扑灭山火、抢险救灾等重大任务的英雄部队。 护城河清淤不仅苦累脏,随时遇有危险，而更多印象却是人民群众的关心爱护。有一次，正在朝阳门外护城河清淤的一名年轻战士在搬运石块中，被操作架上一根滑落的钢管砸在头上，打飞了安全帽，顿时鲜血直流晕了过去。 事发下午6点钟，正值下班高峰，一名出租车司机见状，立即将流血不止的战士抬上车，送到西京医院。 看着护送伤员的解放军递过的车费，司机怎么也不愿收。当年，部下将抢救过程的一幕告诉我时，我的眼睛竟一次次湿润。伤员被送到医院后，值班大夫及护士没有多问，单看战士满身的淤泥就明白了一切。他们为战士做了紧急止血处理，经诊断确诊为外伤型颅脑损伤，失血性休克。医院负责人闻讯后，组织各科室进行紧急抢救，刚刚下班的神经外科医护人员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赶回医院实施手术。 手术室外，闻讯赶来的西安市领导急切地询问伤势。得知抢救成功的消息后，在场的人员都松了一口气，护送这个战士的其他清淤官兵也热泪盈眶。更让官兵们感动的是，事发当晚就已经有市民来看望受伤的战士。 虽然我们奋战在冰冷的河水中，但是来自西安市民拥军热潮如同三月春风般的温暖。当年在西安街头，为子弟兵献爱心的动人场面随处可见。战士向部队反映，出租车司机得知他们是清淤官兵，坚决要求免费载送；商场、车站、公园等公共场所“军人优先”的牌子格外醒目；军人可以凭证免费登赏古城墙和城墙上的所有旅游观光场所；很多用工单位欣然表达了优先招聘退役军人的意向。 正如大多西安市民当年所看到的，那些绿色的身影进入西安市护城河清淤工地，夜以继日，连续奋战，经过两年多时间使昔日污浊的河水，旧貌换了新颜，让西安市民都为之感动，为之钦佩。 在护城河清淤的过程中，大量事务和矛盾都集中到团领导面前，既要指导施工、赶速度、保质量，又要宣传鼓动、协调各方关系，管理好部队不出问题，忙得不可开交，经常每天只能休息三五个小时。那一年，整个冬季，天空不下一点雨雪，部队没有休息的机会，领导自然也不能放松。大年初一，工地停了一天，但上午还在搞团拜活动，到各点给战士们拜年，下午才和妻儿有暂短团聚。西安离我的老家牛东只有35公里，很想回家给母亲拜年，但都没有如愿。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天空下了雨。工地停下后，就赶快回牛东，刚坐在母亲的炕上，雨就停下了。我对母亲说，不能在家坐了，雨一停施工就要开始，我得马上走。母亲很理解我，赶快和兄弟媳妇一起给我做了一碗面，吃完我就离开了。 护城河清淤，锻炼了部队，密切了军队和人民的感情，树立了军人在西安人民心中的丰碑。我作为其中的战斗员，感到无比自豪。我的生涯中，在护城河的日日夜夜，付出的很多，后来我生活在西安城里，漫步在城河公园的时候却感得到了很多很多……
原创2018.10.2日于西安
崔振昭，笔名苍龙牛子。生于秦岭北麓、中国画乡苍龙河畔的牛东村，现居古都乐游原。长期从事军队和地方党委工作，熟悉基层社会生活。喜爱文学、演唱、收藏和健走。西部文学会员，崇尚“叙写普通人物和平凡事件，传播人生心语和世间真情”，写有一些散文随笔，上百篇文稿被《三秦都市报》、《西部文学》、《新长江文学》等刊物和网站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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