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龙短篇小说】代价

显示全部楼层 · 2015-2-17 12:05:54

邹菊花独自坐在法院门口的石阶上，呆呆地望着熙来攘往的行人车辆，欲哭无泪。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和悔恨，哀叹自己的命运怎么如此苦，老天爷为何对她这么不公。她的泪水都已经流干，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菊花家住在陕北一个乡村，二十二岁时经人介绍，嫁给了邻村的周德福，结婚第二年生下了女儿周妮。周德福名字叫得好听，当初爹娘给他取这名就是希望他将来有德有福，可事实却不遂人愿。周德福人老实巴交，属于那种一脚踹不出个屁那种窝囊男人，每天除了埋头干活还是埋头干活。既不会甜言蜜语，又挣不了多少钱。结婚十年，周围邻居都盖了新房，他家还住的祖屋，屋子都有些破旧。下雨时，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实在没办法，德福跟着村里人到省城打工。由于没什么手艺，只能在建筑工地当个小工，挣的钱留下一点生活费，其它的都寄回家里，用作生活费和妮儿的学费。然而，一场意外却让他改变了命运。司机跑了，医药费贵的吓人，根本住不起院，动完手术只住了半个月医院，就匆匆办了手续，回家继续养伤。
　　这场意外对这个家来说无疑雪上加霜，原本就不宽裕，为了给他治疗，又借了足足十万，对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一家人发愁，这一河滩的账，什么时候能还完。德福从此干不了重活，逼不得已，菊花为了早日还上欠的钱，决定到城里打工，再苦再累都不怕。家里她托付给自己娘家。
　　菊花到了城里，举目无亲。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有高中文化，却没有什么技能，唯一会干的就是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这些基本的家务活。刚开始她应聘到一家饭店当服务员，可没多久，那里就倒闭了。她失业了，内心惶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为了能继续挣钱还债，她四处找活。终于，有天无意中看到家政公司的招聘启事，她急忙前往应聘。
　　没想到，竟然应聘成功，简单的培训和考核之后，她成了一名保姆。她干活麻利，做饭也好吃，因此受到不少雇主青睐。先后给四家当过保姆，挣了一些钱，辛苦一个月，拿着挣的钱数数，到邮局寄回家里，她心里感到轻松一截，这样干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欠的账就能还完，想想那时候一家三口该有多幸福。想到这，她心里乐开了花。
　　这天，有一个雇主顾她。雇主是个男的，姓叶，四十岁，是个老板。妻子曾患精神疾病，自杀而亡，给他撇下两儿子。叶老板平日忙于生意，没时间照顾儿子。于是，就像请个保姆到家里给孩子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家政公司极力推荐菊花，叶老板也看上她，便请她到家里照顾孩子。
　　叶老板家一百多平米，他自己睡主卧，两个儿子睡一间，菊花住一间。叶老板的儿子一个叫叶斌，一个叫叶赟。斌斌和妮儿一样大，都是十岁，赟八岁。平日叶老板要么全国各地谈生意，要么酒桌上应酬。很少在家呆，家里只有菊花和两个孩子。叶老板对菊花不薄，到哪里出差回来，都会给菊花带点礼物。这让菊花很感动，对叶老板也有点好感。其实，叶老板是看上菊花这个人。三十多岁，虽说生过孩子，但皮肤好，有女人的风韵。自己老婆去世了两年，他也想有个人能陪他夜里孤独时说说话，头疼脑热时能端茶倒水。菊花在这个家已经干一年了，他对她家的情况都了解，想让菊花离开那个破旧的家，嫁给他。他开始追求菊花，甜言蜜语，追女人那些招数都用上。菊花心里也有了想法，在家里跟着德福那个老实蛋，苦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不仅要还债，还得整日面对一个既不懂浪漫，又没有生活情趣的窝囊废，这种日子她受够了。叶老板则不一样，人长得精神，还会挣钱，家里不光有车，房子都有四套。更重要的是体贴人，能不断给她惊喜。要是跟他，不用吃苦，而是享福。思量再三，她决定答应叶老板的追求，跟德福离婚，嫁给叶老板。
　　周德福原本盼望菊花能早点回来一家团聚，谁知等来的却是一封信和一纸离婚协议。信中，菊花将自己想法都告诉德福，希望他能为她着想着想。德福看完信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吓坏在一旁生火做饭的妮儿。她哭着问爸爸怎么了，德福赶忙将信放到口袋里，害怕妮儿看到。强颜欢笑说，没事就是天气干燥上火。妮儿将爸爸搀到床上，急忙跑到村医务室叫大夫。大夫跟妮儿来，一番检查，得出结论，给他开了点药就走了
　　晚上，德福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菊花信中所说。想想，这几年她跟着自己确实吃了不少苦，自己不能太自私，既然她想过好日子，那就成全她吧，只是可怜了妮儿这孩子。想到这，他叹了口气，泪水也跟着落下来。
　　离婚协议书签好了寄出去，十年的婚姻就这么结束了。菊花嫁给了叶老板，从保姆变成了这一家的女主人，成了两个孩子的后妈。最初的两年，叶老板对菊花百般疼爱，她确实感到幸福。可是后来，叶老板生意赔了，心情变得极糟，把这个原因归到她身上，认为她是扫把星，对她没有之前那么温柔，非打即骂。还染上酗酒赌博的恶习，她劝他，不但不听，还动手打她。菊花只有以泪洗面，这时她会思念德福和女儿。更糟糕的是，叶赟可能是遗传了亲生母亲的精神疾病，开始发作，不是自残就是到处打人，成了人见人怕的武疯子，不仅打外人，还打他爸和后妈。叶老板更是将责任推到菊花身上，认为是她害自己儿子成精神病的。把她赶出了家门，菊花心痛不已，原本以为能过上幸福日子，不料却被扫地出门，一分钱都得不到。
　　走投无路，加上思女心切，她回到阔别九年的家。德福已经又结婚，妻子是个精明能干的小个子女人，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曾经的破房子已经变成漂亮的三层楼房。妮儿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再有一个月就离开家去学校报到。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菊花看着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在院子说笑，只能躲在门外偷偷抹泪。她自知理亏，不敢进去打扰。那些日子，菊花每天都偷偷找能跟女儿相认的机会。总算找到了，妮儿独自到镇上逛街，她跟着。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她呼唤妮儿的名字。妮儿看到是她，表情冷漠，不说一句话。她要拉妮儿，妮儿却甩开她的手。这让菊花很心酸，诉说对她们爷俩的思念。妮儿这才开口：你早点干啥去了，当初抛下我跟大，去嫁有钱人，咋不说想俺俩，要不是我那能干的后妈看我们父女可怜嫁给我大，操持一切，我和我大别说还清债盖新房，恐怕早就到另一个世界了。你现在倒想认晚了，我没你这个妈，让开。”说完，妮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哭泣的菊花站在风里，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
　　菊花跟叶老板的日子也到尽头，向法院起诉离婚，并提出分割一部分财产的请求。虽然赢了官司，叶老板却以种种理由拒不执行，出了法院，坐在石阶上，想想以前的家是回不去了，叶老板那更无法回。何去何从，她迷茫了，也对曾经的决定悔青了肠子，一时糊涂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真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更吹乱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