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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 晒 战 备 粮 ----汪洋庄纪事之五
“喜晒战备粮”的年月，是毛主席他老人家领着我们反帝防修的年月。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规律不可抗拒。美帝国主义必然灭亡，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他还告诫全党全国人民记着苏联“卫星上天、红旗落地”的事儿。 那些时节，我们生产队汪洋庄的好些墙壁上都用石灰水刷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或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这些语录字样。 当歌儿《姐妹们喜晒战备粮》自广播喇叭飞送到我们生产队里时，我们队里就选了三个女社员去队屋（保管室）晒战备粮。香儿姐、阿菊嫂和媛幺姑，她们一起晒战备粮的那些日子真是有滋味儿：歌声笑声漫天飞。闲的时候她们仨悄悄儿躲着纳鞋底香帕儿，惹得好些年轻后生流口水。队里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嘛，肯定妙。 香儿姐姐是大队民兵连的民兵，会打枪突刺，平日里穿一身红衣裳，一对长辫子吊得老长老长，出门走路时老喜欢背诵“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的诗句，但她一走路就扭腰扭腚儿，腰腚儿一波动辫子便活蹦乱跳的有些流水潺潺的样儿了，这时“兵”味儿便打了些折扣。可她却是跟着从8201部队转业回乡的昌金大叔学了些拳脚功夫的，只让人馋眼儿却奈她不何。大队长冒失过几次都是灰溜溜的。 村里的单身汉腊狗子哥一次在背粪歇杵时见着了香儿姐的圆鼓模样儿忘了形，不知不觉间裤子起了个凸（拱），惹得大伙儿直笑，他却以一个唱词颇撩的歌儿解了窘。 “脱下绣花鞋，一步撂上来，姐儿车（转）过来，二人怀对怀……小郎生得单，上床一身汗，问姐喜欢不喜欢。” 他唱得队长毛（训）他的人，唱得三个女人拿土圪垯粪坨子赶着砸他。阿菊嫂是个结了婚的女人，她一边追着腊狗子哥，一边跑得一颤一颤的。腊狗子哥哥就喊：大家看啦，阿菊嫂打人啦。她是憋不住了，想敞敞气啦。难怪福二哥“奇袭奶头山”的时候老是打败仗。又惹得大伙儿哈哈大笑，连队长也忍不住笑了，只是羞得福二哥一旁面红耳赤的，痒恨恨的。 阿菊嫂生得牛高马大，一对奶子象豆腐口袋挂在胸前，那样儿很有些吓人。一次太安伯伯就望得发了呆。太安伯伯是个小个子男人，早些年丧了妻，见了女人常走神儿，尤其是见了阿菊嫂这样的。一天在野鸡坳种地，他对阿菊嫂耳语说看了她的奶子要做“恶梦”的，要是摸一下肯定得掉魂。于是阿菊嫂就揪着太安伯伯的耳朵说：有很气一上午背20篓子粪上大包，我就让你摸一下，还让你当回儿子，吃一口。太安伯伯就来劲儿了： “说话算话？” “那还有假？”阿菊嫂认真地却是狡黠地笑着对太安伯伯说。 于是太安伯伯在大伙儿的怂恿下开始背粪了，并且阿菊嫂还陪着他背。到背第8篓的时候，太安伯伯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连骨头都快散架了。只好说我认输宁可不吃奶子了。 三个女人中只有培媛幺姑止本（本份）她时常躲在屋后山坡林子里悄悄儿纳鞋底鞋垫或是在手帕上绣炮花朵儿。 白天里她们挺忙活，得把粮食从一个个大仓里弄出来在大稻场的卷席上晒，要翻要赶麻雀乌鸦，还要防强盗。 闲着的时候，阿菊嫂常问香儿姐和媛幺姑是否相中了人，看了户籍，常问得香儿姐哈哈大笑，羞得媛幺姑桃花上脸春色上腮。她们还常在一起唱着她们最喜爱的那首歌儿《姐妹们喜晒战备粮》，那歌儿还真叫爱用中听： 姐妹们喜晒战备粮， 丰收的歌儿四处扬。 手拿着簸箕走得快， 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 歌儿时常鼓舞着那些烧瓦打砖、砍柴耕地等干着力气活儿的男人们。 歌儿传得很远很远，隔山听来象鸟儿一般，男人们听了腿肚子都胀满了劲儿。 一天傍晚，当阿菊姐准备回家时，几个陌生汉子一拥而上捂住她的嘴，另几个人便夺门进了队的仓库。香儿姐这时刚好蹲厕，听见动静慌忙提裤子“收兵”赶来，一声“抓强盗”叫过，上去就用从昌金大叔那里学来的拳脚功夫把他们制服了。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 “有本事，当兵去！别做些没出息的事儿。” 也只怪那时日子太苦了，逼出了那些鸡鸣狗盗之事。那时靠工分过日子，搞大集体很难难饱肚子的。 也就在那些喜晒战备粮的日子，媛幺姑被人弄大了肚子。有人怀疑是大队长，说大队长经常给她许愿让她过电影里的生活，许愿给她买好多好多的花布衣服。这是后来缓幺姑的小弟弟对人说的。她小弟弟说那大队长蛮流，时常在大人不在家的时候把他姐姐关在房屋里亲嘴儿，还和他姐“打架”呢。这事事后证实有些对。那年秋天在背公粮至公社的路上，媛幺姑突然感到肚子疼，她是发作了，情急之下跑到路边的小林子里咬着牙关硬生生的生下了个小男孩儿来。媛幺姑怕极了，哭得泪人儿一般的叫着“天啦！”正当她正哭着要把土泥巴塞进小男孩儿嘴里时，一上山背柴禾的老婆婆听见哭声赶来，那孩子才有幸留在了人世。媛幺姑回家后就病倒了，睡了好多好多天没下床。 香儿姐姐几次要找那个人为媛幺姑报仇算帐，都让媛幺姑哭着制止了。之后媛幺姑就嫁给了大队长的哑巴儿子。 晒战备粮是十分光荣的活儿，为国家晒战备粮，神圣！ 香儿姐姐因爱武装起初找了个军人谈对象。那时正流行着一军二工三教员的说法，因而军婚最可靠了，谁都惹不起。因为那时—— 破坏军婚是要坐牢的， 偷战备粮也是要坐牢的。 因此香儿姐姐成了我们队晒战备粮的连任人选，但最后香儿姐姐却没有同那个军人结婚。 她嫁给了队里因公负伤的民兵连长郭家玉至今。她给家玉哥生了一大堆孩子。那些孩子小的时候见到我们这些生人一样的家乡人回家，就四散地跑进林子藏起来。即便你碰巧逮上问他们几岁了，他们便望着你傻笑。 那个大队长终因强奸儿媳妇媛幺姑被判了刑，队里人说是他的哑巴儿子报的案。听说在20多年后媛幺姑那生在卖战备粮路上的儿子从北京大学毕业后到西藏当专员了。 只有阿菊嫂依旧，福二哥依旧害怕着她那对颤巍巍的物件儿。太安伯伯就更是望尘莫及了，想也甭想，他至今单身一人，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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