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3-3 11:19 编辑
提起正月十五元宵节,肯定你会说是要舞狮子、耍龙灯、踩高跷呀,还有就是玩花灯。可在我童年的农村里,过元宵耍龙舞狮、跑旱船其实并不常有,除非遇个非常好的丰收年,庄稼人才有兴趣这样热闹一回。玩花灯却每年都在延续着,因为它是孩子们的主场戏。 过大年,我的家乡有舅舅给外甥们送花灯的习俗,有的地方也叫“送十五”。等不到正月初十左右,舅舅就会送来几个猫猫狗狗的娃娃花馍馍,当然孩子们最期盼的算是巧手外婆精心做的小花灯了。那个年代的花灯,完全是一种纯手工的制作,从它的设计到成型,完全是我们的外婆或者母亲们的匠心妙运。 还是正月十三的夜晚,就有小伙伴早已痒心难搔了,他们亟不可待地缠着家人,早早地挑出了心爱的灯笼,巷道里他们雀跃欢呼,三喝两喊的便勾引出一群的小伙伴。我的童年,村子里还没通上电灯,巷道里也自然没有所谓的路灯了,天边挂上大半圆的月亮,那种梦幻般的微微银白色洒在村里的老巷道里。巷子的深处走来三四个或六七个的小孩童,他们提着色彩各种异样的灯笼,远远望去,红彤彤,黄晶晶,绿盈盈,高高低低尽都悬出了地面。一会,忽忽悠悠地聚在了一起,一会儿又飘飘闪闪地散成了一行。那些灯笼有圆的、方的、纸的、也有玻璃做的,有鱼儿,有公鸡,也有小青蛙灯;有玉米,有茄子,还有大南瓜灯,等等等等琳琅满目。孩子们挑着灯笼,映红了欢乐稚嫩的笑脸,也照亮了老巷子那家家户户门上的喜庆春联。 还记得有一年外婆为我扎的青蛙灯笼。她先是用废旧竹帘的细蘪儿扎成一个篮球一般大的扁状球型,然后再用更短小的细蘪儿精心点缀装扮着,她说竹蘪儿不能使得太多,要不透过蜡烛光便不好看。等裱上一层花纸,便看到青蛙的身子是绿绿的,张大的嘴巴是红红的,神气的眼睛也是鼓鼓的。外婆为了让它更有动感,青蛙肚子下加上了四只小爪爪,而连接小爪爪的是用细细的铁丝卷成的一节弹簧。伴着我细搓的小脚步或一阵微风的轻轻一吹那四只小爪爪便扑扑楞楞,宛如青蛙在水中划着清波。提着这样漂亮的花灯别提我多骄傲了,它不仅引得小伙伴眼馋,也羡的几位大人驻足,非得要研究一下那几根紧扎的细竹蘪儿是怎么样的来龙去脉。 孩童的记忆并非只有欢乐趣事。就在那年我的小伙伴岗子他的母亲年前去世了,就剩他和年轻的老爸过年,家里有没有个年味儿,看着小伙们都高高兴兴提上小花灯了,可岗子并没有等到他的舅舅给他送来的小花灯,他按耐不住了,哭着缠着向父亲要一盏小花灯,因为母亲不在了,这让手拙的父亲着实慌忙了,他不想让孩子太伤心,于是找来了一个装桔子罐头的玻璃瓶子,那种瓶子是胖胖的圆肚子,扯一节纳鞋底的线绳子,蘸上了油灯里的煤油,便缠在了玻璃瓶子的底部,“嗤”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缠在瓶底的绳子,刚等到火旺,只见他迅速地把瓶子压在脸盆的冷水里,“噗咙”瓶底掉了,而且是齐刷刷的一道子。后来他找来一块薄薄的小木板,在四角分别穿上了四根细铁丝,一节竹竿,没多大功夫一盏灯成了,可那玻璃白生生也太难看了,岗子的父亲思索一会便拿起了毛笔在干净的玻璃上写了四个字,我看到他写字的时候也哭了,那阵子我还不识字,等岗子把灯笼提到巷子里,我听到大人们说,岗子的玻璃灯笼上写着:“我想娘亲”四个字。 弹指挥四十年的岁月,眼下又到了热闹的元宵节。社区里那些闲不住的大哥大嫂们早已训练起了喜庆的锣鼓和欢乐的秧歌。围在县城广场四周的树干上也挂上了一串又一串的大小灯笼,阳光下红红火火一大片,个个做的琳琅精致,色彩绚丽,不再有青蛙灯和南瓜灯,而是飞机灯、汽车灯和动画片里才见的喜洋洋和光头强的各类灯。卖灯笼人为了招揽生意,装上了两节小电池,一个声、光、色的高科技灯笼便唱起了经典悦耳的儿歌。 我问卖灯人,还有传统纸裱的灯笼吗,他瞟了我一眼,笑着说,叔,我也二十多年都没见过那样的老手艺了。他管我叫叔,我笑了,摸着已经华发的脑袋感慨着,时光如梭,进步也真快呀!那无情的岁月早已带走了那个天真无邪的童年,也带走了那年元宵节那精美的纸扎的小花灯。 外婆做的那盏小花灯,也只能成为梦里的小花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