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里,依然安安静静地怀念了所有。
除夕晚上,父母亲指导我们按时给故人们烧香烧纸点蜡烛。十几个人抽烟的抽烟,喧哗的喧哗,直到一屋子人被烟火熏的憋不住了跑到院子里,父母亲也憋足了劲的咳嗽,孩子们小脸蛋柿子一样。我真怀念过去的老屋子,土木结构四面透风,墙壁上也留有漏窗,烧火做饭都没多少烟。焚香烧纸,也能发出清淡神秘的香味,带点苦也不怪。老人们说最好的香是纯粹的牛粪做的。而今的房子改变了,可是有些生活方式难以改变。好多人家每年都会因为烧热炕排烟不好而造成煤烟中毒,可是每年还会有人家重复。我在年初二实在忍受不住了,就悄悄熄了蜡烛,掐灭了散发着奇异味道的香。心底里给祖宗道歉,但还是被母亲发现了。母亲一贯的传统被我激怒了,说说骂骂,从小听得习惯的一堆堆唠叨,也就习以为常。这要变。过年村子里开了庙门,除了旺盛的香火门槛上都是鸡血。路过我还没说,孩子就爬在门口的绿苔上翘起屁股磕头,样子虔诚到了双手合一。这对了地方,还是不能变的好。
过了节,就要心如开了春的天野一样。而这样似乎还没有彻底结束对于往昔的咀嚼,就如腊肉的口感,它不断的柔韧要不花上时间就丢掉了美味。这不,又来了心事。那天,几个外地人用他们的话站在路边惋惜地埋怨这里为什么迎春花到处是,而他们得一盆不但费了心思,还破费了几个。水桃花不也能雪花瓣似地开了头,亮起了春天。还有山茱萸等等……等等……。倒好的是没有人愿意把它们半死不活地煎熬在精美的泥盆瓦罐里,活生生整得非要展示浓妆艳抹一样。人造的东西太多,大自然你能造吗?为此我不止一次的暗示“老大”倒弄草木之乎者也,做老三的自是讨了无趣。老师所云:“阿道夫—希特勒害怕花草死了落泪,所以不养花草”。真不想这吉日里把这恶魔扯出来。而德国总理勃兰特却在华沙犹太人殉难纪念碑前砰然一跪,令全世界为之动了“容”。春节吗!可以允许发生点怪异的事儿,万物都有份来参与,树木都要绽放出精气。这 “人”要把精气神都散了,那还了得!“过年”就是一聚,说是怀念他们,说到底还不是给活着的人还了魂,找回些脸面。我和哥哥一边贴着对联一边谈论每年三十下午就会起风的事儿。我知道这风让二哥会怀念小时候每年春节请来的“天爷树”。要退到三十年前啊,此时的松枝上会呼啦啦响起彩色的纸条,红的,绿的。刚说完,摸上去的浆糊还湿着,风就来了,对联没有沾好的角就在风里噼噼啪啪地响,如岁月的经幡。幸好灯笼挂的结实,山林里的风呼呼地像似做着节日的和声。我摸把额头,该到孩子们拉起风筝了,而我们却已经成为了一旁的看客。
“世事洞明,人情练达”,长辈们都忍不住骂那些把正儿八经的亲戚老者撇下不问,倒是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拜什么年的歪风”。我的车技还不成熟,只好哥哥出去拜年。过了几道沟和岭,穿着单衫脸色冻得如没刮皮的土豆一样,稍不留意就那路子撞了邪,回来嫂子就晕得站不住,脸色发黄。要以往得请村里的长辈化解,而此时有老母亲在,点了名,热炕上捂身汗,烧了纸便万事大吉。
三十当天,一个姨婆在细雨霏霏里去世了。母亲夜里坐在我们中间,怀念起了外婆。不时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过去的事和近日的梦。“梦见卧床许久的姨婆来串亲戚”,梦是反的。世事无常,留下的也只有音容宛在。大家无论怎样用节日的气氛干扰,都显得不自在,也不合时宜。也就只好随着她的性子。外面的炮声伴着电视里的歌舞,一家人说不完的话。安排好了年初一二哥就和父亲去悼念姨婆,可能后天也就下葬。姐夫鲁莽,抬着大碗只管啃着大锅头上柴火炖烂了的猪蹄,过去过年还不是为了吃上肉!农村的大锅足以放进去一头肥猪。做了大半天的肉,半夜里守夜累了,就动起手来。炉子上熬着江东的黄酒,厨房里牛羊肉也飘出了香味,好像家家的烟囱里面都飘出来的是一个味道。过了明日,看到吃的就饱,闻到油味就怕。搞不好就染上春瘟,一病不起。我有一年初一就栽倒了,二哥抬着一锅鱼在我面前大吃,过后我就出了满身亮晶晶的水泡。怎么年年好像这样,想想也没什么不对,过日子吗,若不喜忧参半,那得平衡。那时,我的二爷爷疯疯癫癫地小年就举着个煮熟的猪大腿在村子里引着一群孩子和狗玩手抓,任凭婆婆在锅台上叫骂。肉香味和欢笑一起飘在白雪正在消融的村庄,幽幽暗暗地真是至今难忘。
初八夜里落了细雨,和年三十一样的绵软轻柔。我才知道去年的冬天把我涮了,雪呢?我问谁去!这不都落雨了,老天爷也是“雀儿等不了糜子黄”,七九六十三都没过。去年就让我十五了跪在雪地里给先人点的灯。今年真的是这样算了,雪呢?
不怨天了,拿出横笛,到了嘴边上却不敢一曲塞上之声。临窗听雨,桃花快了,柳着实就打去年底就没落去绿色一样。
精明的天地,雨雪也精打细算,而柳也瞅着点一样。“俭以养德”,得养!说什么好呢?那就吃饱喝足躲在巍巍群山里再睡上些时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