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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花轿 文/鱼石散人 泸水河，不知流淌了多少年，河边来往的花轿，也不知曾有过多少。也许，两岸逶迤的青山知道，也许，村口道旁的古樟知道。生活在泸水河边的古安成人的婚俗，就像这泸水河一样，源远流长。 结婚嫁女，是人生大事，决不可苟且随便。在安成人的婚嫁过程中，媒人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媒人，也叫“忙人”，或者叫媒婆。媒人这一角色，大都由女性担任，只有极少情况下，由男性媒人，姑且称之为“忙人公”。她（他）往往奔走于男女双方之间，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男女姻缘的红绳，就靠她们拽着呢。她们既是传话筒，又是撮合者，好话说了一箩筐，两边赔笑脸。 倘若男方家看上了某家姑娘，就会请媒人来家里喝上一杯半盏。接着，媒人前往女方探听虚实，诸如姑娘是否名花有主呀，生辰八字是几何呀，有许配某家的意愿否。然后，出生庚，“合八字”，看看男女双方的命相是否犯冲。如果不合，则紧急“刹车”，就此作罢。如果相合，则继续“开车”，这叫“开礼单”。先是女方将嫁女所需的米果、肉酒、衣物、首饰、父母恩养钱等，用毛笔在长长的一方红纸上列出，然后交给媒人传给男方。媒人再将女方开出的礼单，交给男方审阅，若同意所列，则叫媒人回话；若不完全同意，则拟过一份礼单，交媒人再传给女方。期间，媒人往往嘴如涂蜜，巧舌如簧，往复多次，不知疲倦，也毫无怨言，最后才定下礼单。礼单定下了，女方还不放心，于是就有了第三个环节——看人家。女方告知媒人，想择个吉日，去男方看人家，“看人家”的内容包括家境、口碑呀等，这应该是女方替女儿把把关，以免所嫁非人，害了女儿。“看人家”的时候，女方会叫上至亲之人，浩浩荡荡而来。男方则会小心招呼，非常客气。女方若满意，就会留下来吃午饭，否则就走人。因此，若女方留下用午餐，说明事情好办了。第四个环节是“定亲”，这是结婚的前奏，是结婚的序曲。择一吉日，男方挑上肉酒，肉酒要用红纸贴好，扁担箩筐，则系上红绸带。女方见男方肉酒到了，鞭炮齐鸣，接入厅堂，落座喝茶。开席之后，男方拜谒女方父母，然后在女方父母的引导下，依次拜谒亲戚。此时，男方需改口，女方父母和亲戚也会准备红包，这叫“改口费”，钱多钱少不论。最后，就是婚嫁中最隆重、最热闹的环节了——结婚仪式。 古安成人结婚，颇有仪式感。择日子，要请礼生，最好是择一个黄道吉日，这样彩头好，吉利。结婚那天，男女双方家里都要大摆筵席，招待亲戚好友。不过，男女双方又略有不同。女方是先天晚餐为正餐，有烟有酒，菜品丰富，还有水果小吃带回家，第二天早餐就比较简单了。而男方结婚这天的早餐很简单，晚上是正餐，新娘子已入洞房，酒桌上，猜拳行令，喜气洋洋。 如今，接新娘子用的是小轿车，而且接亲的轿车要名牌，车子要摆成长龙，一路招摇，这叫摆阔，特有面子。而在明清时期，或者是民国时期，安成人接亲用的是花轿。花轿由四个小伙子抬着，前面是乐队，当然不是如今的洋鼓洋号，而是那些纯中国的铙钹唢呐小鼓等，曲调也是颇具乡土气息的“江南春”或者“百鸟朝凤”，喜庆中透着诙谐，与洋鼓洋号相比，别有一种情趣。结清时候，新郎披红戴花，骑着骏马，一路“哒哒”，特别风光。 眼看着接亲的队伍就要到家门口了，女方家里开始忙着燃放鞭炮，在厅堂的中央摆上八仙桌，准备恭迎花轿进屋等。轿夫将花轿摆放在八仙桌上，就退往旁边喝茶了。这时，女方主事在花轿前，设香案，燃香烛，“暖轿”开始。随着乐队吹喇叭的三声“嘘嘘”，闺房里便哭将起来，据说哭得越响越久，就越好。这边鼓乐齐鸣，那边哭声震天，好不热闹。这时，女方主事并未闲着，他还得磨好墨，在长条形的红纸上题上下联，然后贴在门帘的左边（之前男方会在花轿的门帘右侧出了上联），否则，就会惹人耻笑了。据老辈讲，徐潭有一户刘姓人家嫁女，男方是楓塘周氏，周氏是望族，读书人多。于是，周家秀才想看徐潭刘氏的笑话，在花轿的门帘右边题写了“上潭下潭坛坛炸炸”的上联。徐潭地方小，读书人也不多，大家看着上联，抓耳饶腮，就是对不出下联。现场乱哄哄的，有嘲笑声，有叹息声。这时，大厨刘师傅，腆着肚子从厨房出来，一看上联，说了一句：“这有什么难对的。”说着接下围裙，提起毛笔，信笔写下了“东湖西湖糊糊涂涂”，字随不甚好看，但内容对得的确很妙，引得众人一阵热烈的掌声。 “暖轿”大约要进行一个小时左右，随着乐声越来越急促，嫁妆也抬得差不多了，新娘才戴着红盖头，在舅妈等一干人的搀扶下，哭着走出了闺房。接着，新郎掀开花轿的门帘，请新娘上轿。此时，鼓乐声又起，而且节奏明显加快，宛如疾风骤雨。新娘上了轿，刚落座，只听得一声：“起轿啰”，四个轿夫便麻利地抬起了花轿，先是在厅堂里转上一圈，然后出大门而去。这时，鞭炮声再次响起，鼓乐嘹亮，等到迎亲的队伍渐行渐远了，女方家的亲朋好友，才渐渐散去。 一般情况下，上了花轿后，新娘就止住了哭声，在花轿内闭目养神，憧憬着结婚后的生活。但也有例外，比如我们邻村就有一位，上了花轿后，一路哭泣，十分伤心。吵得轿夫都烦了，不满道：“差不多了吧，快到夫家了”，这时，新娘才忍住不哭了，但隐约还可以听到抽泣声。我估计，新娘原本是不满意这桩婚事的，但迫于父母的压力，只好顺从。后来，听说这位新娘婚后不过三年，由于琴瑟不和，终于饮毒药而亡，真是可悲，可叹。 迎亲队伍回来了，男方家燃炮仗庆贺。先接嫁妆，再接上亲，最后接新娘。新娘还需在男方长辈的引领下，到祠堂里跪拜宗祖，以求兴旺发达。然后，到自家厅堂里祭拜祖宗。最后，举行结婚仪式，这是高潮。先拜堂，在厅堂上摆一张八仙桌、桌上放一把酒壶、一只烧熟的公鸡。地面铺一席晒垫，晒垫上横放着折成条状的被子。如果新郎家父母、祖父母均在世，则要摆三床被子。然后，依次是祖父母就位，父母就位，新郎新娘就位。接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之后，按家族、亲戚的顺序，依次团拜，递上红包。最后，送新郎新娘入洞房。期间，乐队奏乐不止。 上亲一般吃完饭后，会即刻返程。第二天，新婚夫妇就要回娘家了，这叫“回门”，吃过中饭后，又得返回，不能在外过夜。 如今，时代变了，结婚加入了很多现代元素，有了专业的婚庆公司，鲜花、礼炮、婚礼现场、洋鼓洋号，只要肯出钱，婚庆公司即刻帮你搞定，省去了很多麻烦，当然花费也不少。但我还是喜欢古安成的花轿，总觉得现在的婚庆少了点什么，也许是那些“暖轿”“哭嫁”“拜堂”充满了仪式感吧。 但不管怎样，古安成的花轿，已然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留给我们的，也许只能是一个远去的背影罢了。 （作者：刘新生，笔名：鱼石散人，江西安福人，江西省作协会员，吉安市作协会员，安福县作协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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