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树之殇 文/王文琴 柿树在老家是常见的树种,它具有极强的抗旱能力,并且寿命长。根本就不用人操心管理。过去农村人爱惜地,柿树通常栽在埝畔、地头。八十年代初期分田到户时,家家户户都分到一两棵柿子树。那个时候柿树是乡亲们的摇钱树。 秋天柿子红了,乡亲们都抓紧时间出动全家人,卸柿子。扛梯挎笼拉架子车,浩浩荡荡去地里。 大人在高处卸,小娃在低处摘。一个个红彤彤的柿子摘下来了。一笼一笼倒在铺了一层新谷杆的架子车车框里。碰到个别熟透的软柿子,大家都争着吃。那个香甜,一下子钻到了心里。 每次卸柿子,母亲都会在枝头剩一些,说给秋天南飞的鸟儿留些吃食。 柿子卸回来以后,父母就晚上加班,在院子旋起柿子来。父亲在院子接了一盏大功率的灯泡,照的院落通明。父母旋好的柿子,我们姐妹用笼盛着倒在用高粱杆编的箔子上,一个个果面向上,整整齐齐的摆放好。旋下的柿子皮也有用,放在窑洞里暂时存放。 柿子在秋日、秋风的作用下,一天天的变样,表皮变成黑红色。脱去部分水分的柿子,慢慢变软。等柿子通体刚变软的时候,就开始捏制柿饼。由于柿子个体变软有差异,所以需挨个检查,分批次捏制。用两个手的食指、大拇指同时拿捏。果面向上,食指放在果蒂一侧,大拇指按压在果面上。先从柿子的中心往下捏,然后顺时针旋转捏边缘一圈,这样柿饼的雏形就出来了。如此一个个捏完,然后将果面两两相对,转圈摆放在一个大陶瓷盆里或者是一个不太深的瓷瓮中(瓮太深,人不好摆放操作。果面相对摆放,是避免柿蒂扎伤果面)。这样一层层的垒叠摆满,上面再放一层柿子皮,可以起到保湿的作用,预防顶部的柿子风干。盖上盖子,放在窑洞避光处,让柿子开始自然上霜。 一周左右掀开盆盖,查看上霜的情况,为了上下潮霜均匀,饼形一致,需将柿饼上下倒个,再拿捏一遍。(第一遍捏制的过程中,有的柿饼回弹,形状没有固定好。)再待半月左右,柿子表面布满白霜,柿饼就做好了。取出柿饼放在大保鲜袋内存放。留一部分自家食用和过年给亲戚馈赠外,大部分就等村上来收柿饼的贩子来收,卖成钱。所以柿树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是一棵棵摇钱树。 在旋柿饼的过程中,若遇到局部破损、部分变软或者过于小的柿子就挑拣出来。破损的柿子不能用。部分变软的放在一个笼内,架在院中的一棵核桃树叉上。笼底和表面均盖上谷杆,过好长一段时间,自然变软,就是人人爱吃的空柿。剩下的小柿子母亲用来自酿柿子醋。柿子醋酸爽可口,凉拌菜调用,很好吃。做一缸柿子醋可以吃近半年的时间,也不会坏掉。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家的乡亲们都陆陆续续种上了苹果树。到柿子成熟的时候,人们忙着卸苹果袋、准备采摘。没有时间卸柿子。于是便宜卖给收柿子的贩子。贩子一般雇人卸柿子。依据柿子树的大小、挂果的繁密,出的价钱不等。市场行情好的时候,单棵柿树可以卖150—200元。行情不好,一棵柿树可卖到70-100元。主家只需要给贩子指认一下哪棵树是自家的就行,剩下的就是贩子的事。少卖几个钱,图个省事。 时代变迁,往年可以卖几个零花钱的柿子树,慢慢的无人问津。主要原因是村上收柿子的贩子少了,另一个原因是人工价高,卖的柿子钱不够搭配的人工费。人们现在种植的多是苹果、核桃、花椒等经济树木。人们忙着打理其他树,顾不上柿树。所以这几年村上的柿树,出现了时至深秋仍无人采摘的场面。 今年秋末我和爱人回老家一趟,去地里转转看看。看到绝大多数的柿树上挂满柿子,没人采摘。看了着实让人心疼。这可是过去的摇钱树啊!我走到一棵柿子树下,抚摸树干粗糙的树皮,如同饱经沧桑的老人的脸,心里隐隐作痛。 记忆中给我留有满口香甜味的柿子树,如今也被跨界竞争,淘汰出局了。除了个别柿树下部,有些人家自己采摘少量食用外,大部分都遗弃在树上。这些柿子树犹如一棵棵果树盆景,伫立在瑟瑟的寒风之中。 我与爱人采摘了了二三十个柿子,放在手提布袋里,回家放软了慢慢品尝。 地里的柿子树数量明显少了许多,公公说许多人都砍掉当柴烧了。时代巨变,在经济浪潮中,各行业都在快速洗牌,优胜略汰。连埝畔、地头的柿树也被裹挟,难逃经济浪潮的冲击。 所以我为柿树的尴尬境遇而感慨万千。 柿树真是遇殇之痛了。 我从老家回来后,每每想起柿树高高举着红灯笼般的果实,望眼欲穿般的在等人来采摘,我心里就难受。面对柿树之殇,我唯有泪水悄悄滑落。柿树之殇,同时也带走了我童年关于柿树的美好记忆,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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