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放歌散文】两洋瓷盆冻肉

显示全部楼层 · 2020-1-22 23:22:44

说起长安引镇，好多人都会夸引镇的冻肉好，引镇的冻肉有名，确实是没啥说的。九岁那年年关，我就跟着母亲上瘾镇集了，母亲是来卖我家杀了猪，冻的那两洋瓷盆冻肉来的，你还别说，下午三点前就卖完了。
小时候，可以说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养猪的，就连村里人家的墙上都写着“大力发展养猪事业，”我家肯定是不甘落后的。那时候，追肥一头猪也得一年时间，晒干的草、麦茧等经过饲料机粉碎后，作为喂猪的主食，再加上麸皮、剩饭等，加水搅拌均匀，一日三次作为猪的食粮。还要给猪圈垫土、起圈，有时候，猪翻过圈墙就跑了，让人在村里满到处追，搞得一家人都不得安心。喂猪、我家也有一年养两头猪的，说起来还是养一头猪的时候多，因为那时候，人都没粮吃，哪有多余的粮食给猪吃呢。
按农村的习俗，到了年底，也就到了杀年猪的时候了。在我看来，陕南、四川那里的人们是特别喜欢吃猪肉的，他们杀年猪真正是供一家人过年享用的。而我所在的原上就不同了，年前不是让贩猪的贩走，就是自家请杀猪的杀了，留下自家过年吃的肉，其余的还不是游村或者拉到集市上卖了。就说我家那年杀猪吧，能卖的都卖了，留给家里人的也不过十斤肉的样子，在我看来这都是很丰盛的年了。
杀了猪，剩下的杂碎也不少，家里肯定是不想浪费掉的，能变成钱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就说我家做冻肉这事，所需的猪皮是现成的，至于做冻肉的具体操作过程，我就不那么清楚了，再说了，母亲做冻肉的时候，也不让我靠近的。我只知道，母亲会做冻肉的，而且做得很好，就跟村里人夸母亲贤惠、手巧、能干一样。我记得那天晚上，熬制好冻肉都十点多了，母亲立在凳子上，把那两洋瓷盆冻肉放在了厦房的房檐上。在我想来，放在房檐上能起到很好的冷冻效果，现在想来可能是母亲不愿多搭胶的缘故吧，反正我是一直没问过母亲原因的。早上起来，就听母亲说，一洋瓷盆冻肉从房檐上跌下来了，幸亏洋瓷盆没有扣到地上，盆里的冻肉好好的，只是洋瓷盆底下有一小块瓷给碰没了。母亲显然为发生的意外惋惜着，冻肉是干净的，而两盆冻肉看着都特别漂亮，让人咋看咋有食欲。在以后的成十年里，每每看见那个跌下来的洋瓷盆，我的思绪就不一样，那盆冻肉就显现在我的眼前。
那年月，上集基本上是靠两条腿走的，那像今天这么方便，这么便利。二三十里的路，对我这个男孩子来说，还真不算啥，虽然家人有时候也曾背过、抱过我，可我到了八岁以后，走路就很有力气了，完全用不上家人帮助了。从家里到引镇集上，二十四五里路是有的，要下原，要走鸣犊洋桥，过了鸣犊再上引镇。我只记得母亲是用大竹笼提着两洋瓷盆冻肉的，我有时候走在母亲前面，有时候跟在母亲身后，母亲也有拉着我手的时候。现在想来，那时候是很冷的，只是作为孩子的我，能跟母亲上集，能吃好吃的，高兴都来不及呢，那里还知道冷呢。到了引镇集口，母亲一只胳膊提笼，一个胳膊拉着我的手，让我感到了母亲手上的力气，母亲拉我的手更紧了、更紧了，母亲头上顶着的灰色围巾也分明没有早上来的时候那么干净了，母亲的额头上已有了汗滴。引镇是个大集，赶集的人来自四面八方，人挤人，人佣人，走路有时候都成了问题，母亲拉着我，她心里此时肯定是挂着我的安全的。

到引镇集的时候，也正是上人的时候，也就是说十点半以后的样子。母亲总算找了个地方，把两洋瓷盆冻肉拿了出来，也就是说母亲准备卖冻肉了。作为孩子的我，确实也给母亲帮不上忙，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都有点傻，都不知道给母亲帮帮忙，只顾自个儿玩，东张西望的。别看母亲是农村人，在母亲同学的眼里母亲却是个文化人，在母亲那个年代，读完完小的又有多少人呢？母亲后来被招工到了城里，也是有过工作的人，只是后来随父亲下了乡，也就没了做城里人的资格。说了这些，我也知道是题外话，可此时候写到这里，就不由得想去母亲的往事来。母亲也曾进过城卖过粽子，游村卖过粽子更不必提了，只是进城卖粽子就少多了，城里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母亲靠的就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在引镇集上卖冻肉，对母亲也就不算啥难事了。卖自家的冻肉，母亲心里肯定是踏实的，她才不吆喝呢。过往的人多，看见母亲摊点的人就多，自然少不了想卖冻肉的人。再说了，过年了，谁家不买点冻肉，自己吃，待客也是少不了的。那时候，虽然一般人还过着紧张的日子，可到了年节，人们心里“宁穷一年，不穷一节”的思想还是普遍存在的。再说了，集市上做买卖的好多是自产自销的，真正做生意的跟当今就没法比。母亲做的冻肉质量在那放着呢，当然就不愁卖了。作为孩子的我，那时候分明是想在集市上玩的，也是想吃些好东西的，注意力也不会在母亲卖冻肉上的。
跟着母亲上引镇集卖冻肉也就那一次，我的记忆当然深刻了。四十年了，每每到了年关，我都会想起跟母亲卖冻肉的事，虽然这样想着，可我却极少有上引镇集的机会。如今，在床上静养着，尤其明天又是引镇集，我却去不了，我怎能不想起跟母亲一起在引镇集卖那两洋瓷盆冻肉的情和景呢？母亲已远离了我，我自然也念着母亲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