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土随笔】坐夜

坐夜
文/闰土

    除夕守岁，庄户人叫坐夜。
    过去西府人过年有坐夜(守岁)的习俗，从我记事起，每逢过年，大年三十晚上，父亲领着我用木盘端上两份做好的菜碟子，去长辈家里坐坐。父亲看望的是他叔父、叔母，我当然叫爷爷、婆婆。和老人拉拉家常，问候一下。因父亲的两个叔父，一个排行为七，一个排行为八，父亲从我刚会说话时就教我叫七爷、八爷, 还有四爷、六婆等等。
    小时候我最喜欢过年，因为过年能穿上新衣服，还有好吃的，也能拾人家没放响的哑炮，然后把炮剥开取出黄黄的炸药，用架子车辐条做成的枪，装上炸药，在石头上一磕，啪地一响，别提我有多开心。
    最高兴的还是我跟父亲去坐夜，只要我一走进七爷、八爷家，叫一声七爷、七婆，八爷、八婆，那好吃的就端上来了，七婆在我头上一摸，马上给我抓一把瓜籽，给几粒花生，又偷偷塞给我几个“洋糖”，因为我在门份中男娃里头的老大，门份人把我当宝贝看。有时运气好了，在门份坐夜中，还能挣个一毛、二毛的压岁钱。
    我最爱八婆，那时她在村上活的寿数最大，她老人家经常悄悄给我好吃的，她记性好，念叨起口谱来一套一套的，常惹得我前仰后合地大笑。特别是那首“马提扛，绿杆杆，我是我婆心坎坎。” 虽然八婆去世了很多年，但我仍记忆犹新。
    我婆在世时，曾经说过，三十晚坐夜不生病，一直坐到鸡起，(鸡叫鸣时)烧锅做臊子面，吃完臊子面就去串门子，拜先人(即祖先)再给老一辈人拜年、磕头。
    记得那年我五、六岁，在父亲带领下，那晚串走完近门子的几家老人，回到家快十二点了，我挣了两兜兜花生、瓜籽、洋糖，还挣了一块多钱，晚上我和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围了一大炕，我缠着我婆讲故事，她看我们一伙高兴了，就给我们讲了坐夜的故事。
    相传不知多少年以前，快要过年时，人们忙碌着磨粉炊松糕，蒸年馍。这事被灶王爷知道后，误认为天下百姓“饱用作食”在糟蹋粮食，便于腊月二十四之夜上天向玉皇大帝上奏，玉帝闻言大怒，便命灶王爷下凡告诉天下老百姓，从明年开始不再风调雨顺了，天灾人祸随即要给人们降临。
    讯信传来，人们惊慌失措，无计可施，于是全家老小坐下来，把家里好吃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要在一夜之间全部吃光、吃净，反正过了年后大家同受灾祸之苦。当除夕之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通宵达旦，谁也不敢入睡，接受玉帝处罚。由此便有了“坐夜”之说。
    但到了第二天即大年初一，一轮红日打破了人们的忧虑，家家平安无事，人人安然无恙。于是人们兴高彩列、纷纷走亲访友，相互祝福、问候、拜年，这就是坐夜的起源。
    奶奶还说：“从那以后，人们每年大年三十晚都要坐夜，一是保平安，二是全年不生病。”
    记得我十岁那年，大年三十那天，大雪纷飞，白茫茫的雪花铺天盖地，天白了，地白了，房前屋后都成了雪的世界，我帮父亲扫完雪，在院子又堆雪人，好一派热闹的气氛，下午母亲让我烧烧炕，然后和父亲再到坟里请先人、贴对联。我急着贪玩，两个炕筒各塞了满满一鋬笼麦草点着，晩上我们全家出去坐夜回来，又在我婆炕上坐夜，黎明母亲从我婆炕上下去做饭时，她老人家一打开她房子门，炕上席和被子全着火了，屋内弥漫着浓烟，我一看吓坏了，忙把我垒的雪人掰倒，用脸盆端上雪人倒在炕上，父亲又打来了水。火扑灭了，但损失惨重，炕上席、一床褥子、两床被子、枕头都烧完了，母亲哭着追打我，被我婆挡住了，她劝母亲：“己经着了，打娃也没用，火烧财门开嘛。” 奶奶微微一笑说道，也为我解了围。父亲也劝了劝母亲，这事就不了了之。
    那时，街道是土路，凹凸不平，又没有路灯，有时我为跟父亲坐夜要跌上几跤，母亲常骂我扑的跟“乌鸡”一样。为了照明我买了个小小的手电，晚上坐夜时带上，再也不跌跤了。
    奶奶、七爷、七婆，八爷、八婆，相继离世，但每年留下来坐夜的风俗从没有改变。
    以后，每年三十日晚，老伴早就准备好了菜碟子，有凉肉、甜米之类的，让我赶快端上两个碟碟去门份人家坐夜，当然门份兄弟、侄子也来我家，我领上我儿子，这边坐坐，那边串串聊聊，常常晚上在十二点、鞭炮声起，才回家，有时甚至一两点，回到家里又坐夜，直到黎明老伴做好哨子面，吃完后又去拜年。
    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变迁，我们相继上了年纪，现在坐夜也不单单是坐夜了，三十晚上，外面打工的、参加工作的、还有常年不回家的，都陆续回来过年，他们相聚在一块儿，探讨外面的大千世界，交流致富信息。对老年人来说是借烛光回头看一年来艰辛的历程，麦田的长势，雨雪的多少，粮食的收成。苹果的价格等等。
    现在水泥街道，路灯两行，小车摆在了街道两行,家家门前还有花坛，晚上坐夜也不用摸黑了，在也不用拿手电了，每到一家，看到的是高档沙发，大理石茶几，液晶电视，大碎人都手拿智能手机，几乎家家都有宽带,电脑等等，家家户户吃上了自来水。
    每到一家，高档烟酒，糖果、茶叶，满桌子的肉菜，让你接应不暇，一坐不知不觉就是大半夜，难得的大年三十晚坐夜。这都是党的富民政策好，改革开放带来的好光景。
    那晚，门份中八十多岁的大哥，看到满屋子的人，高兴的说：“现在啥都好了，三十晚坐夜也热闹了，这都是政府好，我还要多活几年，享受一下党的好政策，在多领几年国家的高龄补贴。”

每到一家，高档烟酒，糖果、茶叶，满桌子的肉菜，让你接应不暇，一坐不知不觉就是大半夜，难得的大年三十晚坐夜。这都是党的富民政策好，改革开放带来的好光景。

文字充沛，内容精彩；欣赏佳作，遥祝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