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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高云淡之2
石屹然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李默书记，他必须以服从为大局，作为高级领导干部这是基本的政治素养，即使心里再不情愿，发表不同意见可以，但未被采纳就不能一味坚持，下级服从上级那是铁律，是基本的组织原则。所以李明华不怕石屹然想不通，始终笑呵呵的，石屹然不情愿归不情愿，想了许久也觉得自己有私心，书记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和难处，第二天便主动到李默书记办公室再协商，实际上是下台阶来了。这就是男人的胸怀，有容乃大，气和心平，大其心才容天下之物，平其心能论天下之事，无须多言，相视一笑泯然矣。
石屹然是正式代表组织谈话。丁永红对这个结果是有预期的，他本来就差点成为凌州市市长，却不想，唉，说不纠结还想什么呢，丁永红在石屹然说出组织意图时，脑子还在乱寻思。他通过老书记向领导表达的愿望是去文化教育部门甚至民族宗教部门， 他想去研究文教或者宗教佛法这些东西，不仅仅是他的心趋于平和淡泊，客观说也是因为年初的一系列变故，人不经一些事是无法醒悟的，哪怕是得道高僧，也是因为一些机缘顿悟而遁入空门的。一个“悟”字，浓缩了多少人生的千言万语世事沧桑，再回首，心已不再依旧，才知道从容不迫平淡无奇才是真。
当石屹然带遗憾的意味着隐约告诉他说他原本想把他放到教育部门，但是……他连忙表示感谢，他很满意这个岗位，他喜欢也高兴愿意做文化工作。其实他明白石屹然在他面前想落人情又有些别的意思，他也理解李默书记的意图与用心，无所谓，基本符合自己的愿望，权位名利自己已经看淡看开了，只要能高兴快乐，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佛门中说一个人悟道有三阶段：“勘破、放下、自在。”的确，一个人必须要放下，才能得到自在。他现在就感到很自由很自在。
所以，他让司机把他放在栖云寺下，明天早上来接他，他要在寺院里过一夜，和悟云大师焚香品茗夜观天象，在星月松风下谈经论道，过一个有意义难忘的夜晚。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禅心意蕴了。
晚餐是稀粥，馒头，咸菜丝，粥是大铁锅慢火熬的，馒头是灶房发面蒸的，咸菜也是厨师去年冬天腌的芥菜疙瘩。丁永红吃得那个香啊，两大碗粥，两个馒头，悟云大师说：“这么喜欢，那就留下来吧！”
丁永红随口说：“这不留下来了吗？”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
丁永红后来回味这两句对话，觉着里面也充满禅机。
夜里的山，静得瘆人，即使已是初夏，小凌河的水声听起来心都是沁凉的。天空的颜色是无法形容的干净的深邃的黑蓝，月亮已近乎半圆了，明亮亮地照着清静寂寥的山寺，禅房里摇曳着昏黄的烛光，愈发显得寂静与肃穆了。
丁永红和悟云大师就坐在寺院内的桂花树下，月亮的清辉洒在院子的角度落落，两个人默默地坐着。丁永红终于沉不住气了：“大师，听说寺院修缮的钱是杨坤成捐的？”
悟云大师缓缓地说：“真正的心静不是你静坐多久不起，而是用一颗平和的心态看人间万象，坐观云起云疏云散。坐亦禅，行亦禅，缘起即灭，缘生已空。杨坤成怎么了，他不可以捐吗？”
丁永红慌忙说：“大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丁永红无言以对，静观心象，怎么就捺不住性子，提这么愚蠢的问题，看来自己还是修炼不够，想法太多了。
悟云大师正色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执念太重，把什么都看得过于真切，爱憎分明不见得是好事，电影里好人坏人早已不再模式化，更何况现实生活里。凡事有度，过犹不及，放下执念，立地成佛。人有各色，钱无二致，有心向佛，即是善念。”
丁永红大惭，不再说话，悟云大师却给他讲起了苏东坡悟禅的故事。传说苏东坡谪居黄州，临水而居，与对岸寺中老僧学佛参禅。忽一日心中似有似所悟，遂提笔展纸得佛偈句：“端坐紫金莲，佛光照大千，心定如止水，八风吹不翻”。苏东坡反复吟诵，越觉高兴。便唤书童携书驾船，过河送给老僧观看，老僧接过看完不说话，提笔在下面批了两字：“放屁”递给书童说道：“回吧”那书童将老僧的批复交给苏东坡，苏东坡看后，怒气冲冲驾船将要到对岸时，见那老僧已带领一班弟子在岸上迎接，老僧双手合十面带微笑，朗声问道：“苏施主，你不是八风吹不翻吗？怎么我一个屁竟把你吹过河来了啦？”苏东坡闻言，转怒而愧，在船上拱手施礼，竟不下船而回。
心定如止水，八风吹不翻，我能做到心定如止水吗？丁永红回味着这个禅机老故事的新意。
悟云大师已站了起来：“丁施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真正做到了这点，你就可以超越凡尘，这才是对佛的真正领悟。你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方向就明了，心就安定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不必再生执念，不必再强求，一切顺其自然吧。”
月光将老僧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树梢传来几声夜惊的鸟鸣。
悟云大师招呼睡意朦胧的丁永红。
“睡去吧，一切都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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