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芩川 于 2017-4-24 22:26 编辑
上中专学农产品加工,老师讲腌渍菜时问我们,腌渍菜分糖渍菜,醋渍菜,酱渍菜,盐渍菜。。。同学们,有没有清水渍菜呢? 是呀!有没有清水渍菜呢?在我们集体愣怔时老师笑着说,同学们家里的浆水菜就是清水渍菜嘛。。…… 哦,浆水菜,清水渍菜呀!难怪那么清清爽爽的。 生在秦岭南坡,长在山里农家的我对浆水菜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山里人家户户都有浆水缸,少则一口,多则两三口不等,我家厨房靠厅房的墙根就并排放了三口大缸,耸肩挺肚地站着,其中一口是水缸,另外两口便是浆水缸。我小时候依然是粮食短缺的年代,山里面绝大部分土地都种了庄稼,很少有种蔬菜的,我们一家老小七口人,年年月月的下饭菜几乎全是从这两口大缸里舀出来的,从小到大我就没发现这缸有空着的时侯。 浆水菜的做法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庄稼地里自然杂生的油菜、苦菊菜什么的,采了回家,摘好、淘净、切碎,放到缸里,倒入滚烫的开水,淹住菜,盖上盖,三几天后浆水菜便做成了。倘若加入浆水母子或面汤,或是气温高的季节,浆水菜腌制的时间会更短,盛夏时节,上午腌妥到了下午基本就好了。浆水菜因为味酸,也被称着酸菜,但这酸菜和北方酸菜最大的区别在于北方酸菜干腌无水而浆水菜湿腌有汤。 除了油菜,苦菊等众多的寻常蔬菜能做浆水菜外,还有很多如白蔓儿、皂角树叶、石头菜等都可以做浆水菜的。小时候,每当天旱,地里很少有油菜、苦菊时,奶奶会带了我去屋后林间崎岖蜿蜒的山路边摘白蔓儿的叶子,或是翻山越岭去五公里开外的青冈湾,到那棵古老的皂角树上捋树叶,或者去背阴的地方找石头菜。白蔓儿的叶子有大指甲盖般大小,淡淡的浅绿,薄薄的叶片,半透明的。皂角树叶子绿得碧眼,每每长在布满粗长尖利皂角刺的枝干上,采摘起来除了上树困难,时常还会被刺扎了手或胳膊、腿,或是挂破了衣服,很是麻烦的。不过这两种叶子做的浆水菜,汤清、味酸、颜色好,我很喜欢吃。当然,石头菜做的浆水菜更好,那肥厚的茎叶,整枝地腌制后比之其它材料做的浆水菜更有型,更有嚼头。石头菜还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不用烫,直接放到浆水里腌就行了。 浆水菜的吃法很多且不拘形式。浆水菜控干烧成浆水汤,就着面条吃叫浆水面,就着鱼鱼吃叫浆水鱼鱼,就着搅团吃叫浆水搅团,拌上面粉疙瘩叫浆水拌汤,和上玉米面蒸干叫酸菜拨拉子,没有兑水的浆水汤可以拌面皮、凉粉,可以点豆腐。。。如今,随着生活的富足,饮食结构的变化,浆水菜炒肉,浆水菜拌木耳,浆水菜炒米饭等一批浆水系列的菜肴走上了宾馆酒楼的餐桌,受到越来越多惧怕油腻、喜欢清淡的食客的青睐。 我自小喜欢浆水菜,尤其喜欢浆水面,浆水鱼鱼。浆水菜的味道可以改善粗粮的适口性,于是在困难的年月里,浆水菜便一直陪伴我长大,奶奶和母亲更是想尽千方百计,变着法子让我们吃得更好,即便是家里仅仅只有浆水菜的时候。记得家里断油了,奶奶用几个核桃瓣蹭锅,炒了浆水菜给我们小孩子,而他们大人用生浆水下饭,边吃还边和我们说他们喜欢吃生的。苞谷面锅踏子和拨拉子不但干硬而且粗糙,我打小就不爱吃,母亲实在没办法了便烧了鲜香爽口的浆水汤给我烩馍泡饭。。。其实有时候想想,即便说我们这代人是浆水菜养大的也不怎么过份。由是到了今日,我依然放不下浆水菜,每周都会想方没法地弄一顿吃,除了积习难改,秉性难移,大概也是缱绻于它那特有的清清爽爽的味道吧。这种味道有别于肉的油腻,酒的辛辣,糖的甜哕。。。更象是困难时期的艰守与和平盛世的清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简简单单,轻轻松松,不亢不卑,不离不弃。 如此看来,有些时候做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如这浆水菜般即可。做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如这浆水菜般,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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