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下小说】桥

      雨越下越大，天似乎被捅漏了，远处的山峦一片迷茫。河水疯狂地漫了上来，水流越发湍急，从上游的山坳里，枯叶、被连根拔起的树木，旋转着奔向下游。浑浊的河水如同恶魔的手掌蹂躏着它身边的村庄，狂风旋起浪涛，拍打着院墙。水已经漫进了院子，还在不断地上涨，村子紧靠的山体，已经浸润在一片水湿之中……
     妇女、小孩、老人，拥到了村巷里，踩着齐脚脖深的水向桥蹚去，那是一座二十几年前修建的木桥，唯一可以抵达河对岸的通道。
    村长李军来了，四十多岁的汉子，黑红的面庞，稍有些佝偻的魁梧身材，脸、雨披都湿透了。他戴着红袖章，指挥着全村上下六十余口，向着木桥前进。
   “小顺子，让齐大爷先走，你旁边搀着，千万小心！”
   “二狗子，你爷呢？快回去，赶紧背出来，你不知道他下不来床吗？混小子！”
      ……    ……
      那边又蹚水过来几个人，红袖章、胸前的党徽……都是村委会的工作人员。很快，他们也加入了组织过桥的行列。
      雨依旧在疯狂地拍打着大地上的生灵们。风也越刮越大，甩起雨来如同鞭子般抽在身上。人们蹚水到了桥边，木质的桥面湿滑，桥栏杆在狂风暴雨中显得如此瘦弱，仿佛吹口气就可以坍塌。桥下的河水发出了轰鸣声，浑浊的流动的恶魔腾起几尺高的波浪，打在桥上，发出了恐怖的“啪啪”声。
      李军一把扯下雨披的帽子，大声喊道：“三个人一起过桥，年纪轻的人在两边，老人在中间，尽量不要扶栏杆！尽快过桥，快！”
      刚才还在骚动的人群立刻平静了下来，大家开始过桥。
       三个、六个、九个、十二个……
       暴雨依旧在毫不留情的从天而降，桥面上的水越积越厚，栏杆的“啪啪”声越来越响。飘摇的雨中，桥好像晃荡了起来。
       四十二个、四十五个、四十八个……
     “冯亮、赵凯，咱们都是共产党员，咱们断后！”李军弯腰提了提胶鞋，冲着两位村委会的工作人员吼道。
      “轰隆隆！轰隆隆！”雷鸣般的响声伴着雨声风声传了过来，村后的山体塌方了，泥石流伴着植被汹涌而下，大半个村子瞬间被拥塞了。
     群众都安全抵达了对岸，李军、冯亮、赵凯才走上了木桥。风雨依旧不息，桥的“啪啪”声变成了更加恐怖的“嘎嘎”声。快到对岸的时候，桥面断裂开来，三个人摔倒在地。李军拼尽了全身力气，将冯亮和赵凯推到了对岸。最后，他轻声喃喃自语：“我二十多岁，刚刚当选村长时，是我组织大家修的这座桥！”随着一声更加响亮的“嘎嘎”声，桥体旋转着冲进了奔涌的河水中……     人群中有几个人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来，要冲到河边跳进去，被人拼命拦住了。他们是李军的妻子、儿子和老父亲。
        第二年，一座石桥在河面上矗立了起来。石桥边，村民自发出资修了一座小小的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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