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杜诗歌】雪（外四首）

雪

我不会再以我为生活的开头

我把时间捏在手上

迎风的雪不是用来涤荡我的

而是燃烧

沾了血污的东西不是用黄洋河的水来稀释的

而是燃烧

于我，那每一朵都是火苗

从春天的第一枚种子入狱开始

每一杯都是鸩毒——

有人穿梭其中

直到脱变的无色无味

我把时间捏在手上

真到碎为齑粉

大雪

而我，不应该会说话

那些绞尽脑汁的话

不该。

雪与身下麦苗的对话

落叶能听的很清楚

叶子多像从大地深处长出的耳朵

此时的声音洁白无瑕。

撩起衣襟，兜住众生喧哗。

撩起衣襟

大雪落下时，有人兜住自己

这轻飘飘的，大自然廉价的馈赠——

芦苇一样经不起推敲的身子骨。

雪夜

炊烟停止摇晃

狗了却吠声

月亮像银箔纸贴上去的

房子如纸扎成的

这是一场盛大无比的祭祀

把一个鲜活的人间

烧给我们泉下有知的亲人

我们面对面围着炉火

一起倾听雪折断竹子的声音

一起看雪填埋我们之间的距离

雪事

父母开始准备后事了

家里男丁负责制两副薄棺

而我则负责在夏天到来之前赶制两套寿衣

死亡在这个冬天被请进家门

新出生和半桩高的孩子负责围观和兴奋

恒定的日夜已经来临

我会像母亲一样就地打盹

一样只关心自己孩子的前途

一样把钱袋捂紧

一样梦见大雪落身而不言不语

、现在，我终于知道要做什么了

不是写诗

而是学会放声大哭

雪语

一个喝不了酒的女人

一生中也让自己醉一回

去向旷野坦露除了他

她还爱过几个人

渴望过几具身体

一边裸出自己的残缺给惺忪睡眼

一个喝醉酒的女人

再不会去寻找一面镜子

不再说关于贞洁的事

她敢于与横陈的玉体干杯

区分性别

一个想要醉酒的女人

无非想真正尝一尝寒凉的味道

再顺便把自己吞咽下去

固本凝神

炊烟停止摇晃
狗了却吠声
月亮像银箔纸贴上去的
房子如纸扎成的


这是一场盛大无比的祭祀
把一个鲜活的人间
烧给我们泉下有知的亲人


我们面对面围着炉火
一起倾听雪折断竹子的声音
一起看雪填埋我们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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