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眸散文】我弄丢了故乡

              
    曾经以为我的故乡和别人的故乡一样，有着我最熟悉的人和事，有着我了然于心的景致。更重要的是，无论走得多远，它都会无悔地等我归去。

      离开故乡的这些年里，在每个疲惫的日子背后，都会在梦里仔细抚摸过故乡的山峦，捋一遍故乡的草木。送我走出大山的马路，我还记每一个弯道，有着怎样的风景，住着怎样的人家；那盘旋在山间的弯曲小路，我还记得每一个台阶，每一棵大树，以及那棵大树下种着怎样的庄稼；那坐落在长沟半坡上的老屋，我更加它记得每一扇窗棂，每一个门扉，都留有我怎样的生活印记。更别说老屋前，那眺望远山的麻园平坝，又留下我多少汗水和笑声呢。所以的这些印证了我成长的地方，无不在梦里不断地纠缠着我。随着兄弟姐妹的先后离开，随着最后一位至亲的离世，仿佛一下子，我被故乡撵得非常非常遥远。
     
     在西安的弟弟，收拾父亲留下的户口簿时，意外发现那里已经没有我了的名字。 我才想起当年来江西时，当时户籍管理比较混乱，允许农转非买卖户口，我的户口恰巧就在当时买下了。也就是说，我并没有从老家迁走我的户口。从弟弟处得知这一情况，突然间人都懵了。紧接着那段时间，整个人都陷入对丢失故乡那个户口的纠结中。
      
     弟弟打电话回老家户籍科问，人家说，必须要本人回来核对。我自己打电话过去，人家质问我：“这些年你都跑到哪儿去啦？才想起要你的户口！”我显然有些生气反过来质问：“我从来都没办理迁移，你们怎么弄掉了我的户口了？"我感觉再问，人家会以为我着急着找户口，有其他意图。几番对话下来，大意已经明了，那就是出门在外的人，如果十来年没去村里提户口的事，村里就有权注销户口。

      二零一三年弟弟结婚，我们姐妹相聚西安。忙完弟弟的婚事，我对姐姐说，自己要回一趟老家，查查户口的事。记得姐姐说：“查到了还能怎样呢？你还能再回去常住吗？”是啊，查到了我已经没法回去居住了。因为责任，江西无可厚非地成为我的常住地。可我不甘心，就因为的十多年没回故乡，他人就可以随便将我从故乡人的名单里划去？弟弟大学毕业在外工作了几年后，又将户口迁回了老家。起初我们还很不理解，奇怪，在我要回去补办户口的时候，才理解了他回迁的意义。故乡是根，我们不能将它连根拔起。更不能让村人再也想不起来，我们那曾经多么仗义热情的一家人，不是吗？
     
      夜晚抵达县城，天明时走上不熟悉的街道，才发现这些年过去，我们的县城已经是一个干净整齐的城市了。各式楼房依山傍水而建，旬河水清澈见底，翠绿的山峰倒影在河里。大街上到处都是商店、餐馆、酒店，我们无心过于细致地欣赏，现代化赋予这座太极城的万千风情。为了弄清楚户口的问题，只想尽早乘车去镇子上的派出所。
     
    在旬河大桥桥头搭乘上去麻坪镇的车，突然发现一个男子不断地盯着我看，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相对片刻后，我和他互相叫出了彼此的名字。他是我初中时的同学， 读书时，没有过多交集。只是他初中毕业时，做了镇子上的邮递员。我经常从他手里接到读大学姐姐的来信，所以相比较其他同学更熟悉些。他说自己现在已经在镇上办了一个休闲山庄，专门招待外地来的游客。言谈之中，我才知道老家的镇子已经大变样了。阳坡街全拆了，阴坡街也扩建到了河边。家乡为了南水北调工程，早已实现了退耕还林，拓宽和修建了那条通往外界的公路。山中的村民都搬迁到了马路边。他笑着说：”你猜开车的是谁？还认识不？“接着对开车的司机说出我的名字。司机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继而惊呼”天，是你啊，这有多少年没见了呢？“我窘迫的起来。弟弟告诉我说，开车的姓宋，是我们一个村的，和我是小学同学。
   
    班车在漂亮的水泥路上前行，在青山秀水里游弋。每拐一个弯，我都询问弟弟这是哪里？一边又和他说起，当年发生在那块地方的一些事。仿佛户口丢失也不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了。我想只要那些我熟悉的人还在，他们一定会证明我就是在这块地长大的。
     
    然而，到麻坪镇派出所户籍科咨询，却碰了钉子。负责办理户口是一个外地来的小伙子，他认真听了我的来意，看了我拿出的一张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第一代身份证后，说：“这身份证早都作废了。你还需要一样能证明自己的东西。比如毕业证。”离开故乡，在不断的辗转中，我的毕业证早遗失了。我一时间焦虑万分。突然想起我另一位同学，也是我堂舅舅的儿子正好在镇上上班。忙打电话叫他来，不巧地是他刚好去县城开会了。不过听我在电话里说，我户口丢了。他表示立马赶回来。然而，他的到来也没能改变户籍警那小伙子的态度，我一再解释说我自己原本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户口并没有迁走，怎么弄丢了就不能补办了呢？小伙子说：“可你得有能证明自己的东西啊！”随机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我和弟弟说，现在证明我是麻坪人的唯一希望，只有回村里找那些熟人了。于是我们又驱车赶到村里。吃一暂长一智吧，我和弟弟先买好礼物，再打电话给村文书。不多时，一个胖胖的黝黑皮肤的女人赶了过来，她就是村文书。她听弟弟说了我名字，立刻笑话我说：“你咋不认识我了？我们读书那会最要好啊！”在我诧异中，她说出了一个仍然叫我想不起来她是谁的名字。我们对她说明了来意，她从楼上抱下来一个厚厚的户籍本来。在发黄的纸张里，我和弟弟努力地寻找着有我们家的那几页。生怕错过一丝信息，翻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祖母的名字，写着2001年已经死亡，父亲那一栏写着2008年已死亡，接着是姐姐那一栏，写着90年已迁，妹妹那一栏也是95年已经迁走，弟弟那一栏写着2000年迁走，2012年迁回。我拼命地寻找和我有关的消息，然而还是徒劳无功。文书说，这本子是2000年换的，不知怎么地就是没有你那一栏。我说：“真感到奇怪，我迁没迁走，都应该有我那一栏的！”或许是我的难过感染了她，她忙说自己可以开一个证明，证明我是这个村的人。从文书家出来，我不断嘟囔着：“怎么村里的人就将我那一栏弄丢了呢？难道就因为我这些年的不曾归来，让他们将我从登记簿里剔除了？”

      在返回的路边上的一栋漂亮的三层小楼前，我见到了她，我曾经的邻居。幸好，她不需要辨认。我们捉住彼此的手，我突然感到了那久违的温暖。只是，她的模样已经和当年判若两人。当年丰满的身姿，如今瘦骨嶙峋。她很早就守寡，后来村里谣传着许多和她有关的风流韵事。当年她好不容易供养小儿子读书，如今那男孩已经在西安安家落户了。她却说在西安住不习惯。并很坦然地说，自己现在得了胃癌。我想她曾经是多么地会烹调。烧得一手好菜。还想起在她家吃的香喷喷的糍粑。她蹒跚着为我倒茶，问起我如今的过活，便想看看我两个孩子。我急忙从手机里翻出照片指着给她看,她笑着说，城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可比你当年穿戴的好看多了。又说起从前两家住隔壁，只隔着一道墙啊，那么近，一家大声说话，另一家都能听见呢。我突然满含泪水，又担心着她会看到。她说：“今天就别走了，我等会做饭给你吃，很多年没吃我做的饭了，对吧？”我说我还得赶去镇上办事，她哽咽着说：“你这次回来还能看见我，下次可能就见不着我了呢！”我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了。她却安慰我说，生死有命，你要好好活呢。我再也呆不下去了，起身将一张钞票往她手里塞去。在我连忙逃走的时候，我听见她从后面追着我，呼唤着我的小名。我和弟弟说，快走吧，走远了，她就不会再追了。

       想不到文书家开的证明，还是没有起到作用。户籍科小伙子说，他们还需要下村去调查。因为时间紧迫，我后来将它和身份证一起交给了我那个在镇子上工作的同学，希望他能在适当的时候，动用一点关系，为我补办成功。

       那次从故乡回来后，繁忙的工作，我几乎忘记了补办户口这件事。然而在某一个深夜，我看到对李玉刚的访谈。听到李玉刚的那首《故乡》。他在这首歌里不断地唱到：“多少年啦，多少年啦，小河清清鸟儿翱翔”。我又想起故乡那条清清的麻坪河，河两岸上下翻飞的鸟儿，以及五月的麦香、秋夏里的玉米林。只是“当年二弟，今日谁啦？”

好文章，题目就让人伤感

角度好，文字稳健，建议精华。

走多远、行多久、故土、都是我们每个人的根系、此文由户籍的纠结引申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款款思乡情、实乃佳作！

真情文学，触动人心。附议精华。

新疆孟杨 发表于 2015-3-19 00:53
好文章，题目就让人伤感

谢谢老师欣赏！回头好好学习你的文章！

新疆孟杨 发表于 2015-3-19 00:53
好文章，题目就让人伤感

谢谢老师欣赏！回头好好学习你的文章！

河北一笑 发表于 2015-3-19 01:38
角度好，文字稳健，建议精华。

谢谢老师支持！初来这里，就喜欢了，因为这里亲切！

张耀锋 发表于 2015-3-19 02:34
走多远、行多久、故土、都是我们每个人的根系、此文由户籍的纠结引申出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款款思乡情、实乃 ...

谢谢老师支持！祝你春天快乐！想念家乡的风景，想念家乡的人！

白鹿放歌 发表于 2015-3-19 03:17
真情文学，触动人心。附议精华。

谢谢老师的支持！很高兴来这里，还要多像你们学习呢！

欣赏~ 四号宋体 谢谢

操作精华~

品读精华  赞 {:soso_e142:}

偌大的一个故乡，怎么就成了一页纸的户口？而且这户口还丢了！全篇都围绕找户口来写，文字中有一种找回户口，其实是找回故乡的执着，非常有意味，令人深思！

您的此篇佳作已被《西部文学》官方微信公众平台（西部文学微杂志）第245期采编，手机“扫一扫”，分享您的作品。

(, 下载次数: 38)

上传

点击文件名下载附件

红米饭 发表于 2015-3-19 09:02
欣赏~ 四号宋体 谢谢

谢谢老师支持！您辛苦了！

红米饭 发表于 2015-3-19 09:04
操作精华~

谢谢老师！家乡的天地，温暖！

顺其自然 发表于 2015-3-19 10:32
品读精华  赞

谢谢老师的支持！这里的温暖不知是因为它是我老家的论坛。

顺其自然 发表于 2015-3-19 10:32
品读精华  赞

谢谢老师的支持！这里的温暖不知是因为它是我老家的论坛。

人间烟火 发表于 2015-3-19 11:23
偌大的一个故乡，怎么就成了一页纸的户口？而且这户口还丢了！全篇都围绕找户口来写，文字中有一种找回户口 ...

谢谢老师的赏析，给我的文章锦上添花。祝您春天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