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荣先生散文随笔】羊词典：羊看到、听到和想到的……（写给羊的第十四封信）

   草地：我们的天堂。今生和来世，我们只留恋这里。我们很少东张西望，我们很少去别的地方串门。
   河流：不只我们流泪，大地的忧伤由来已久。
   白云：我们的父母和兄长们，陆续都不见了，我们到处打听他们的去向。原来，他们去了那么高的地方，检阅我们吃草哩。
   太阳：他一出来，草笑了，花笑了，鸟儿笑了，我们笑了，我看见附近的牛、马、兔子、我嘴唇边的蚂蚁、毛毛虫、甲壳虫都笑了。他是我们的爷爷。我们都喜欢他。是的，我们一直叫他爷爷。可是，人类莫名其妙说他是太阳，真可笑。我们每天都要仰头向天上敬爱的爷爷问好：咩咩，咩咩，爷爷，爷爷——
   月亮：开始是圆的，过些天就碎了，经常是碎着的。很少有圆的时候。那只能是心的样子。心的样子才是那样子。所以，我们悄悄给它起了名字：伤心。
    星星：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很多，很多，太多了。天一黑，人类的孩子就兴奋地喊：星星，快看星星。星星，这个名字不错，那我们也叫它星星吧。人类的孩子，还要固执地数星星，那怎么能数清呢？但这是个美好的事情。所以，我们的头就经常仰着，帮助他们数星星。
    彩虹：我和她最初相好的时候，心情是很愉快的。抬起头来，我们都看见它了，天空，已经生动逼真地描绘出了我们的心情，那是虹，那是存放在天上的初恋档案。然而，好景不长。当我们再次抬起头来，它已经不见了。我们的好心情也不见了。我们由激情时刻进入了平常时光，进入了没有故事只有麻烦、没有奇迹只有琐碎的庸庸碌碌的日子。于是我和她开始吵架，闹别扭，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怄气。但是上天作证，我们毕竟有过纯真相爱的激情时刻。今天下午，一场小雨过后，它又静悄悄出现在我们的头顶，让我们又回想起那种缤纷真挚的情感。我觉得，它就是我们曾经有过的那段短暂日子的心灵档案。多年来，我们都有些厌倦生活的清苦乏味和无波无澜，却忘记了我们也有一部存放在天上的美好档案——不管人类把它叫什么，我给它起了个秘密的名字，叫：初恋。
    暴雨：哗哗哗，说落下就落下来了。天，哭得很伤心，天，嚎啕大哭。天，哭什么呢？地不心疼枉为地，天不哭泣枉为天：天，想起地上的乖孩子一茬茬都不见了，天怎么不哭呢？地上的草木万物，都是天的眼泪浇灌的。这个，我们心里明白，但一直没说出口。
    毛毛雨：隐忍着，隐忍着，一直隐忍着。终于，眼泪还是掉下来了。天，看着很多事情，一想起来，就总是伤心。但他隐忍着，尽量不让我们知道。天知道我们胆子小，没能力承受太多的忧伤。天，总是隐忍着，隐忍着，但是，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雾：老天真仁慈，真有意思，他知道我们生活单调，命运清苦，他就做些游戏跟我们玩。他忽然把一切都藏起来了，把世界和人类都藏起来了，他让我们只看见我们自己。他让我们觉得此刻的世界只有我们自己。他让我们在此刻当一回世界的王。在雾里，在宇宙的迷宫里，我发现什么都不存在了，狼、刀子、绳子、鞭子，血和泪水，都不见了，都被老天收走了。只剩下我和我在一起。是的，在雾的王国里，我就是唯一的国王。谢谢老天的信任和任命：一生中有那么一个被虚无之雾笼罩的时刻，我曾经是世界的王，是自己的王。
    雪：走失的白天鹅都返回来了，走失的戴着白纱巾的女子都返回来了，走失的我的兄弟姐妹们都返回来了。我们的思念，都回来了都回来了都回来了。此刻，很冷，很白，很纯洁，很神圣。最美好的时刻，是有什么正在返回和降临的时刻，是心灵开始变白、变得柔软、变得空旷的时刻。虽然，此刻很冷，但很纯洁，很温柔，很深刻，很宽阔。我们的心里开始落雪的时刻，地上的天国也正在形成......
    高山：山不在高，有草就是神山。自古以来，我们就是山神。
    牧羊人：他是上级任命的我们部落的首领，行政一把手；头羊是我们公选的，协助首领工作，负责日常事务，行政级别，二把手。
    公羊：多长了一件东西，惹出了很多麻烦，也制造了很多羊。
    母羊：少长了一件东西，多了很多责任、义务、辛酸和慈悲。
    闪电：上苍的手术刀，主要用于解剖乌云，也常常吓唬和提醒我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想，非礼勿吃，非礼勿动。在黑夜的手术台上，高山、大地、河流，都被它做过切除手术，至于切除了什么，我没看出来，但是第二天我发现，宇宙的气色显然清爽多了。
    草原：假若天空倒扣下来做了土地，也能长出青草吗？我很怀疑。所以，虽然我们经常仰望天空，但我们并不想上天。就待在地上还是不错的，一到春天，到处都是离离原上草。
    下跪：不是我们缺钙、痛风或患有腿疾。对我们的母亲和很多事物，我们都心存感激，我们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哪怕是一块土一片草叶一滴露珠，它们养育了我们，它们都远远高过我们自己。
    山泉：我们见过很多很多眼睛，这只大眼睛最好看，可是，它为什么老是哭呢？
    溪水：我们发誓，水不是我们搅浑的，不信？你去问问上游的水仙和蜻蜓。
    瀑布：看来，谁都有想不开的时候。性格那么开朗、那么浪漫的水，硬是跳崖自杀了。唉，那声悲壮的叹息，一听见就令人心惊…..
    小路：路不在大小，踩着这条小路，我们找到了青青草地。这说明，羊肠小路，也能通向天堂。
    大路：路的确不在大小，沿着这条大路，卡车把我们押送到城市的屠宰场。这说明，高速公路，并不通向天堂，却通向与天堂相反的另一个地方。
    村庄：我们的故土、乡亲、相好，都在那里。故土已被拆迁，乡亲已经走散，相好也被拐卖，现在我们离乡背井，在乡土的废墟上苟延残喘。咩咩咩，咩咩咩，我们的乡愁，我们思乡的长叹，谁能听懂？
    牛：我们经常在草地上，在山上见到它们。我们语言不通，但信仰、品德和生活方式近似。善良是我们的别名。忠厚是它们的别名。虽说，善良是善良的座右铭，忠厚是忠厚的通行证——这是令我们欣慰的；然而，善良是善良的准死证，忠厚是忠厚的墓志铭——这却是我们没想到的。
    驴：我们是世交和朋友。当然，自古至今很少说话。我们语言不通，我们是忘言之交。君子之交淡如水。草民之交淡如草。我们在同一个草地遇见了，它让出一半春天给我，我让出一半夏天给它。我们心照不宣，我们心里有数，我们心里有感情。我们的友谊，如雨水后的青草，更行更远还生。它的脾气有点犟，我劝过它：我有犄角，都当作艺术摆设了，你连个犄角都没有，犟啥子喔？它笑话我：你娃白长个犄角，像邻居三岁小娃拿个玩具手枪，吓唬希特勒，把全人类都逗笑了。我说：驴兄，我就是逗人类发笑的，笑一笑，他们心肠就软了。驴兄，你也逗逗人类吧。驴哥听我的话，果然，它就立即打了几个伟大而可笑的喷嚏，把整个春天都逗笑了，把附近学校上学的小学生都逗笑了。十万群山都回荡着驴的豪迈悲怆的伟大喷嚏。
    猪：我和它们很熟，虽然见面机会不多。我牵挂它们，它们是厚道老实兄弟。唉，我们命不好，它们命更苦，它们偶尔跑出来瞅瞅原野和春天长什么样子，多数时候都被软禁在猪圈里。读万卷书，可惜它们只浏览过一卷食谱；行万里路，可惜它们只丈量过一间黑屋。稀里糊涂活一世，见识和阅历是太少了些。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翻山无数，涉水无数，受苦无数，一生吃斋食素，一生谦卑温良，一生对人感恩戴德，见多识多情多义多，到头来，还不是与没见过世面的猪啊、牛啊，驴啊，搭乘同一辆闷罐子卡车，齐刷刷送进城市，嚓嚓嚓，带电的死神来了。我们抖个不停，我们好害怕啊……
    鹿：可能是一种麒麟。它也吃草，经常和我在一个草地进餐。看来，神圣的事物，并不需要特供食物来喂养。你看它吃着草，却出落成了麒麟的形象。让我看到了天国里模范公民的范儿。
     牧羊狗：真是人类的一条好狗啊。但是，我们不尊敬它，虽然狗仗了人势俨然有了人的权威。虽然，它忘记了它只是一条狗，但我们记得我们是羊。
     人：天天吃肉喝酒，据说那是上帝批给他们的特供食物，据说上帝要把他们培养成高贵的天使。然而，他们虽然吃香喝辣披金戴银，享受着上帝的特供和厚爱，然而，至今，他们还是两条腿撑着一堆赘肉在地上晃来晃去，他们始终没有长出天使的灵魂和翅膀，飞向更高尚更干净的净土或仙界。我很为他们遗憾。咩咩咩，咩——替他们惋惜的话刚一说出口，他们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他们认为我在羡慕他们。我哪是羡慕啊？我是惋惜：上帝的特供和厚爱，都是白搭，你们白吃白喝白活了，你们生是地上的人，死是土里的土。你们注定成不了天使！
    兔子：短跑冠军，嚓，就从我面前跑过去了，箭一样射向草地那边。活着，真难啊，为了吃一点草，逃东逃西，躲这躲那。跑那么快又能怎样呢？能跑到天堂去？可是，不跑又咋办呢？狼来了，鹰来了，狐狸来了，你不跑，马上就下地狱。兔子弟弟，下辈子跑到月亮上去，月宫门前，桂花树下，吴刚爷爷宠着你…..
    蜻蜓：飞机的一种。古典机型，上帝亲手设计制造。机舱温润，机翼柔软，无声地驶过春天的领空，然后，降落在我的背上，我毛茸茸的停机坪，喜欢接待这种型号的古典飞机。此款飞机是和平号的，永不携带导弹之类武器，只运载草絮花粉露水等温柔产品，把河这岸的春光运到河的对岸。我也想乘坐一次春天的航班，可惜，我超重了。蜻蜓说：你嘛，我就不搭乘你了，我载不动重磅乘客，你就做我的停机场吧。
    蝴蝶：我喜欢它，喜欢它的色彩，喜欢它的轻盈，喜欢它的近于虚幻的美。以前，我睡着了是不太会做梦的。我那无梦的睡眠寂静得就像荒凉的宇宙。自从它在我犄角上小立，在我脊背上午睡和做梦，它那盛大的梦境将我笼罩在天国的幻象中了。就这样，我被一只蝴蝶移民到天上的花园里了。从与它邂逅的那个下午开始，从它梦见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也学会了做梦。不过，我的梦境很简单，我的梦里飞来飞去就只有那只蝴蝶。不过，有这只蝴蝶就够了。蝴蝶的梦境里盛开着人类和我们对天国的全部想象。所以，我不需要做太缤纷太复杂的梦，我只需梦见蝴蝶，我梦里的蝴蝶会替我做盛大的梦。
    蚂蚁：多少世纪了，从公元前，从黄帝和轩辕帝那个时候开始，到孔夫子、屈原、秦始皇、司马迁，到陶渊明、李白、杜甫、苏东坡、曹雪芹们，到此时此刻，山野和一切有草的地方可以作证，放羊的大人和孩子可以作证：我的嘴边和脚下，总是忙碌着这些黑点儿，这一粒粒文字，这一粒粒重点号，这一粒粒省略号！它们在叙述什么呢？它们在强调什么呢？它们都省略了什么呢？这是我永远弄不明白的。也许，很有可能，我以及一切的生灵们，都被这重点号一再强调着，也被这省略号一再省略着。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都被这永恒的省略号，永恒地省略了——虽然，在彻底省略我们之前，它们认真地打着重点号，认真地强调过我们的重要性……
    城市：钢筋水泥修筑的大型碉堡。汽车、火车、摩托车、消防车、灭火车，最落后的装备也是电气化的电动车。全体人类都是机械化部队和电子化部队的战士，都坐在战车上风驰电掣地狂奔啊狂奔。也许要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了，但是，又不大像，因为，有时我看见他们坐在战车里嘻嘻哈哈地刷着微信微博。可是，他们如此全副武装，开着战车昼夜进军高速狂奔着，他们究竟要向哪里冲锋呢？他们究竟要抢占什么呢？
    汽车：这个甲克虫，比草地上我们见过的甲壳虫大多了。但也只是个大个子甲壳虫，而已。哦，我看见了，甲克里面坐着一坨软肉，在开着甲克奔跑。哦，仔细一看，不是软肉，是牧羊人家里的大娃，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一不留神，他却钻到甲壳虫肚子里去玩耍了。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奔跑歌唱多有意思啊。钻进甲壳虫的肚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呢？看来，人长大了，就更没名堂了。
    火车：它从我旁边走过时，我停下来，让它先过去。它以为我很尊敬他，以为我在礼貌地为它让路，它汽笛长鸣，向我长时间连声感谢。其实，我并不尊敬它，我是怕它。我胆子小，草地上的节节虫，我害怕。铁轨上的节节虫，我更害怕。
    飞机：至今，我不羡慕人类的任何交通工具。包括在我们头顶炫耀的波音飞机。我认为，最好的交通工具，还是我忠实的腿和亲爱的蹄子，它把我从冬天运输到春天，从荒滩移民到草地。而且，我们自身携带的交通设施，不会导致任何交通事故，除非人类的车辆放肆捣乱。我们种族与人类的航空公司没有签订任何商务关系，所以我们的领空很安全，自古至今没有空难。
    钱：我看见那个人掏出几张彩纸，数了一下，递给我的主人，我的主人点点头，那人拉上我就走，我一眨眼就成了这个人的了。那几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呢？那几张纸是上帝写的亲笔信吗？那几张纸真厉害，就那几张纸，把我这一辈子，一笔就结算了。
    刀子：明晃晃的，像一种黑暗到极致的光明；冷冰冰的，像一种温暖到极致的冷酷；那么锋利，像一种关切到极致的疼爱；那么果断，像一种仁慈到极致的交付；那么精准，像一种思慕到极致的对灵与肉的最后认领和完全的占有——嚓，我的鲜血喷溅，我的身体抽搐，我的灵魂颤栗——我的主人，我的恩人，再见了，我到你灵魂的客厅里做客去了，我到你身体的宫殿里报答你去了，我和你灵肉交叠融为一体了……
    屠夫：他一点也不残忍。我总会有这一天，有这一刻的。他是人间派来送我的人，他是天神派来接我的人。他赶来接我走远路呀。他若不来接我，我知道我该往哪走呢？他若不来接我，万一我走不出自己的命运迷阵呢？万一我走失了呢？他是来接我上路的。我看了他最后一眼，他看了我最后一眼。我记住他了，我的天使，我的领路人，我知道你来领我上路了。我记住了你仁慈的形象和同情的眼神，我记住了你的手和你手上的温度，感谢你用温暖的手最后一次抚摸我。我看见了你手里的刀子，我知道你没有更好的办法领我走出命运的迷阵，我体谅你，那么硬的刀柄一次次硌疼了你的手，你慢些，不要划破了你的手，你的手还要翻书、记账、搀扶老人和孩子，还要偷偷擦拭眼泪，还要在老了后自己搀扶自己、自己抚摸自己的。你慢些，不要让刀子碰伤了你的握着许多责任和辛苦的手。我触到你手上的老茧了。我苦，难道你不苦？我艰辛，难道你容易？我有今天，难道你没有明天？我体谅你，你没有更好的办法领我走出命运的迷阵。我记住了这最后的仁慈的手温。我的天使，我的领路人，我走了，我记着你同情的眼神，我带着你的手温，我感谢你把我领出命运的迷阵，我感谢你把我领到天堂的门口。我的天使，我的领路人，感谢你用温暖的手最后一次抚摸我……

汉荣先生最新力作，沙发还是米饭自己坐吧{:soso_e113:}

其实 看开了  就是一道菜  自然 自然 {:soso_e160:}

奇特的视 角，新颖的手法。{:soso_e179:}

羊眼看世界，羊言说天下！{:soso_e120:}
句句如芒，扎的人心疼！建议精华！

顺其自然 发表于 2015-3-19 10:25
其实 看开了  就是一道菜  自然 自然

好菜一道 自然 自然

妖怪山 发表于 2015-3-19 10:35
奇特的视 角，新颖的手法。

替汉荣老师谢谢妖怪兄

人间烟火 发表于 2015-3-19 11:10
羊眼看世界，羊言说天下！
句句如芒，扎的人心疼！建议精华！

替汉荣老师谢谢烟火兄~

读万卷书，可惜它们只浏览过一卷食谱；行万里路，可惜它们只丈量过一间黑屋。稀里糊涂活一世，见识和阅历是太少了些。

看来，神圣的事物，并不需要特供食物来喂养。

上帝的特供和厚爱，都是白搭，你们白吃白喝白活了，你们生是地上的人，死是土里的土。你们注定成不了天使！

兔子弟弟，下辈子跑到月亮上去，月宫门前，桂花树下，吴刚爷爷宠着你…..

我不需要做太缤纷太复杂的梦，我只需梦见蝴蝶，我梦里的蝴蝶会替我做盛大的梦。

也许，很有可能，我以及一切的生灵们，都被这重点号一再强调着，也被这省略号一再省略着。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都被这永恒的省略号，永恒地省略了——虽然，在彻底省略我们之前，它们认真地打着重点号，认真地强调过我们的重要性……

全体人类都是机械化部队和电子化部队的战士，都坐在战车上风驰电掣地狂奔啊狂奔。也许要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了，但是，又不大像，因为，有时我看见他们坐在战车里嘻嘻哈哈地刷着微信微博。可是，他们如此全副武装，开着战车昼夜进军高速狂奔着，他们究竟要向哪里冲锋呢？他们究竟要抢占什么呢？

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奔跑歌唱多有意思啊。钻进甲壳虫的肚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呢？看来，人长大了，就更没名堂了。{:soso_e113:}

我胆子小，草地上的节节虫，我害怕。铁轨上的节节虫，我更害怕。{:soso_e112:}

至今，我不羡慕人类的任何交通工具。包括在我们头顶炫耀的波音飞机。我认为，最好的交通工具，还是我忠实的腿和亲爱的蹄子{:soso_e113:}

那几张纸真厉害，就那几张纸，把我这一辈子，一笔就结算了。

我触到你手上的老茧了。我苦，难道你不苦？我艰辛，难道你容易？我有今天，难道你没有明天？我体谅你，你没有更好的办法领我走出命运的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