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周炜才 于 2021-5-10 14:42 编辑
作者：周炜才 离开江西临川老家到福建工作，已有37年了。我已习惯了沿海都市的高楼大厦和单调忙碌的影子，而今回首往来，总觉得有些朦胧，其中最使我亲切的，最能激起我感情的，莫过于老家村前的那潺潺流过的溪河！ 它，蜿蜿蜒蜒从幽静的山谷中顺着抚河分流而来，水不深而清秀，河不宽而淡雅。它没有福州闽江那样开阔、壮观，也没有福州白马河那样灯影徜徉。多少年来，它就这样平静地流淌着，泛着翠色的涟漪，寂寞地滋润着这块养育故乡一代又一代人的沃土。 在童年的记忆里，那时溪河旁有几架水车，每架水车长约八至十米，从河岸斜插入河沿，岸旁有直径大约六至七米转盘，由蒙着双眼的小牛悠悠地拉转着，一边咿咿呀呀唱着悠扬动听的歌，一边把清清的河水一链链地赶上岸沟，灌输到大遍的稻田，滋养出青葱的禾苗。爱顽皮的我总要爬到牛后面的横板上坐着，享受着回旋所带来的惬意，点数着一个接一个的转圈，怎么也数不完。 与水车对岸不远处还有一个八米高的木制水塔，架上有直径约五米的灌装木桶，架下是口深深的水井，由一台小发电机将井水抽注木桶。清彻凉爽的井水每天三次从木桶下方的竹管里流向家家户户。井水围栏外有一座高出河面约五米左右横跨两岸的木制小桥，桥长大约二十来米，由两块木板并排并接，每块由五根细圆长木镶嵌而成，桥面约八十公分宽，木板并接之处支撑起八字型的木樽架。忙碌的人们在桥上来来往往，小桥不时地发出吱吖的声响。只要人稍侧身往下一看，回旋的河水着实让人懔然。 每当夏日炎热的时候，劳累疲乏的人们最好的去处，便是这条溪河。夏季最为快乐的莫过于小伙伴们。小伙伴们常祼着身子奔跳河中，蹿跃着、嬉逐着，有使不完的激情和童趣。桥头岸边，一颗苍翠的古樟树下，歇息着往来的人们，许多目光投向河面，一阵阵的欢笑喧闹声洋溢着整条溪河。鱼儿的小嘴不时地跃出水面争抢着浮萍或飞虫，水鸭们摇摆着身子，唱着歌儿一路赴向河滩，蝉儿也在岸野树梢不时地弹琴鸣曲，仿佛在欢迎幽雅客人的到来。有时，伙伴们也到河岸搜寻或捕捉一些乐趣，站在岸边草丛中大叫一声，绿草中即会跳出几只青蛙，慌不择路地钻入水中，一会便不知去向。有时从河里拔几颗水草捡几个怪石，捉几尾小鱼，更是其乐无穷。尤其是那河岸两旁蓬藤缠绕的野葡萄，紫红欲滴，清醇酸甜，成为我们小伙伴争食的开心园。 每当夕阳西下，河面便是充满诗情画意。女人们总喜欢占领桥头下那条条洗衣石，用棒槌子叩击着难以穷尽的岁月和闲言碎语，与微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小伙伴的喧闹声，交织起夕阳下美妙的交响曲。一轮鲜红的大火球，不知是留恋人间美好生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象一个顽皮的孩子，执拗着不肯离去。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的云朵下，那远山深褐的轮廓显得那样凝重。近处的村舍已升起袅袅炊烟，整个小村都笼在薄雾里，充满了种种神秘的色彩。 为实现大学的梦想，八四年秋我离开了家乡，告别了一直陪伴我长大的溪河，走进了向往的大学。当亲人们依依不舍地把我送过溪河桥头时，我禁不住流下了感激的热泪，渐渐而模糊了眼睛的视线……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溪河上原有的景观便慢慢消失了。最早消失的是水车，有一年暑假从大学回来，发现咿咿呀呀唱歌的水车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一台水轮泵。到了八十年代末，河岸的水塔也不见了，留下一口深深的老井。再过了几年，小桥的上游建起了一座水泥桥和一条通往东南方向的村公路，原有的那条小桥依然保存着，载重着人们来来往往的心思，也渐渐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桥头下的一块块长条洗衣石也渐渐消失了，房前屋后的地面上构建起了手按压的水池，从此填补了村中女人们的棒声和碎语。 我毕业到福建工作后，就很少回过家了。偶尔回家看看，溪河似乎变得寂静许多，人们不再去河边喧闹了，更喜欢在家里开空调、看电视和洗浴了。田野里也听不到昔日的吆喝声，更多的是隆隆的机耕声。那小时候的伙伴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有的在农闲期出外打工去了。伫立溪河上，看到有人赶放着嬉戏的鸭群，不时地咕叫着喜悦，向河滩播撒大把大把的谷粒，鸭子纷争抢食着。夕阳下，溪河河面上，不时跳出几尾小鱼来；雀鸟也时而在草丛中觅食，时而飞上树枝欢闹地叽鸣着。这番景象在城市里是很难见到的。 如今人在异乡，我多少次在梦里看到童年的影子，多少次在夜晚对着故乡的方向默默地诉说心中的思念。这种对故土思念之情，正像那蜿蜿蜒蜒的溪河，无论是喧闹，还是寂静，它总是向着幽静的方向悄然流去，一直流淌在我心灵的深处。时今，我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回乡度假，总要在村前的溪河两岸徘徊漫步，伫立远视，望着它从幽静的山谷流来，又朝着幽静的山谷流去。那潺潺的流水，似乎在向我轻轻倾诉，倾诉着溪河的种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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