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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 人总是要死的，或死的坦然，或死的作难。 ——题记一 透析是维持肾病患者后期生命必不可少的一种医疗手段，并且会对患者生命带来威胁，但是为了能够抓住最后的一线生命，肾病患者无法拒绝透析。 ——题记二 1 具体地说，易容第二次住进这家“二百五”医院后，基本上就把自己交给了医院。那时候他的肾病已经到了终末期，离透析只差医生在身上开一个口子了。 “14床叔叔，打针了！”身着浅蓝色护士服，头戴洁白护士帽的责任护士“血大嘴”手里端着托盘来到22号病房门口，对侧身靠在病床被子上的易容说。 易容身体向前倾了倾坐直了，对护士“血大嘴”说：“好的。今天你值班，能让我们扎针手最轻的‘美酷了’扎一针，也不失是人生的一种享受！” “血大嘴”把托盘往床头柜上一放，双掌一合，做出一个敬佛的手势：“能得到作家叔叔的夸奖，也算是三生有幸！”接着她便按照程序规定看了一眼挂在输液架子上的注射单一本正经地问道：“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易容也正经地回答：“易容！” “血大嘴”微笑了一下，熟练地为易容开始消毒、扎针，易容只觉得胳膊微微有点凉丝丝，“血大嘴”便开始收拾托盘了。易容用空着的左手给她竖了一下大拇指表示感谢。“血大嘴”便一阵风地到对面15床去了。 15床的病人是一个嘎老汉，干瘦干瘦，大约只有二三十公斤，他戴一顶红色的鸭舌帽，穿一件宽大的深灰色老头衫，弓背圈腰地缩在被窝里，头向前伸得老长，仿佛一只啄米吃的鸭子。他说话声音沙哑，但度数却不低。他一看见护士拿着吊瓶和托盘，就沙哑着高八度声音说： “我的爷爷，又要打针，啥时候把咱这一弹子货送终了，就再不受这洋罪了！” 那是前几天，老伴陪他来被民间称为“二百五”的二0五医院住院，肾病内科住院部不仅病房人住得满满当当，就连走廊也加了不少床。护士长告诉他，可能是前段时间积压需要释放，这段时间住院的病人特别多，两人间、三人间都没有了，只有六人间有张空床。护士长问他愿意不愿意住？易容扫了一眼走廊里靠墙摆放的加床，心想有房间咋还不住呢？就说：“住嘛！咋不住？” 护士长说：“好，那就给你安排！——大翠，你把叔叔带到22号病房里去！”正在水龙头前洗手的护士大翠腰伸直了，抖了抖手上的水珠，对坐在电脑前忙乎的一个圆脸、眉眼和善的护士说： “小徐，把你手中活儿先停下，咱俩给叔叔去把床铺个！” 护士大翠和细眉善眼的小徐一起，带着易容和他的老伴来到了22号病房。 22号病房在护士站对面拐角的顶头，说是六人间，其实已经安排了十张床位。除了六张正位，还多了四张加铺。奇怪的是进门右边靠衣柜的14床却没有安排病人住？易容想：这么好的位置，莫不是给自己留的？ 其时，床上坐着几位聊大天的陪护，他们一看易容入住，便都纷纷起身让开了位子。护士大翠和小徐揭掉床上的一次性护床单，麻利地整理了床铺，然后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对易容说：“叔叔，好了，你可以住了。请吧！” 易容先对护士说了声“谢谢！”再对正拾掇床头柜的老伴说：“我休息一下！”便一个仰八叉倒在了床上。 护士大翠和小徐走后，一个先前坐在床上聊天的陪护老太婆踅到易容老伴跟前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知道这张床为什么没人住吗？” 老伴问：“为什么？” 老太婆神秘兮兮地说：“14，14 ，就是‘要死，要死！’这床不吉利啊！前些天刚走了一位年轻人。”她边比划边说。 “悄着，闲话咋喔么多来，不说就把你憋死了！”15号病床上的嘎老汉沙哑着声音训斥神秘老太。他们显然是老两口。 神秘老太对嘎老汉的训斥并没当回事，她弯着腰站在易容老伴跟前继续神神秘秘地说： “听说小伙子才36岁呀！上有老下有小，父母都是农村的。可能结婚晚，孩子也才五六岁！” “噢，是这样？”易容老伴放下手中的抹布，看着易容问，“那我们咋办？” 易容看了一眼犹犹豫豫的老伴说：“要死不得活，要活不得死。住么，还能咋办？人总是要死的，无论睡到那张床上，最终都会死！” 病房里20多位病人和陪护的人都齐刷刷对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们坦然地在这张“要死”14床上住下了。 这时候，不知那位病人哼起了一首曾经流行的歌曲，歌词显然是改动了： 你没见过我，我没见过你 我们医院来相会 个个都是活着的鬼 依呀——依儿——呀哟 依呀——依儿——呀哟 生活已经叫人非常累 瞎瞎病让人心欲碎 …… 董怀禄，笔名小河水；新浪博客和微博昵称：长安亦君；微信和QQ昵称：细水长流。原中学高级教师，现已退休。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中国中学骨干教师。中国新文学学会、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中国作协十堰分会会员，原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乡土文学作家，精短小说签约作家，西部文学副主编。作品见诸多种报刊杂志和网站，多次荣获文学大奖。出版有个人专集《怀念与忧思》、《黄土魂》、《董怀禄短篇小说选》、《家在牛角塬》、《我是啷嘀当》（上卷）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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